第一百一十四章 有人歡喜有人愁
心心已經(jīng)和果果準(zhǔn)備了香案,報子們七手八腳,幫著將報帖升掛起來,又在大門口放了一掛鞭炮,齊聲大喊:
“恭喜貴府老爺尹諱俊仁高中武進(jìn)士——”
村里人聽見聲響,都跑來看熱鬧,整條巷子擠得水泄不通。
村里人都沒見過這個,好奇地拉著報子問東問西。
秦氏和王大嫂急忙去了廚房,拾掇了些糖果、大棗、柿餅、核桃等接待報子,然后,就急急忙忙做飯。
王杏兒慢吞吞洗了手臉,也跟著進(jìn)了廚房。
王大嫂在搟面,秦氏刷洗熏肉,看到王杏兒,瞪了她一眼:“還不快過來?!?p> 示意王杏兒刷洗熏肉。
王杏兒立刻眼淚婆娑,秦氏氣得差點(diǎn)掄巴掌上去:“一家人歡歡喜喜的,你這是做什么怪?再這樣,滾回你王家去?!?p> 王杏兒趕緊收了淚,乖乖去刷洗熏肉。
小麥聽到消息才過來,素心在前面不停地喊“讓讓!”后跟著林引旺和汪氏,擠得滿身大汗。
所有人看到她們,都表示恭賀,小麥不停地說:“同喜,同喜!”
她的心里確實(shí)高興,這是個官本位社會,尹二從此有了官身,很多事情都好辦多了。
好容易進(jìn)了大門,秦氏笑瞇瞇地招手,婆媳兩人面對面笑夠了,這才一起進(jìn)廚房。
小麥王杏兒手里的熏肉,三下兩下,切去豬皮和上面的黑膜,然后,把肉切碎,配了些干菜做成臊子,王大嫂下好了面,分了八碗,小麥舀了臊子澆在面上。
報子也跑得餓了,一人一大碗,一邊吃一邊夸,說心心人小乖順聰明伶俐,又說臊子面特別好吃,從沒有吃過這么美味的,甚至把端盤子的素心都夸了夸,就是沒有說王杏兒的好話。
王杏兒氣得要死:“沒吃過個啥,臊子面也能讓他們吃出好來?!?p> 當(dāng)?shù)厝艘话闱闆r,接待客人,主食經(jīng)常就是臊子面或者餛飩,當(dāng)然,肉餡兒的餛飩檔次更高些,用肉做臊子的,也就逢年過節(jié)才有。
頭一波報子吃完走了,下一撥剛好吃下一鍋,好容易都打發(fā)了。
看熱鬧的鄉(xiāng)親們,對著這邊大喊“祝賀!”
老銀站在大門口的臺階上,對著眾人作了個四方揖:“諸位鄉(xiāng)親,今天沒有準(zhǔn)備,明天,明天咱家開流水席,回報鄉(xiāng)親們盛情!”
林引旺以前給人做席面,可現(xiàn)在是親家,當(dāng)然不能再挽袖子上了,老銀去找了村子里的廚子林保田。
村里人都知道老銀發(fā)財了,鬧騰著要吃肉。
老銀高興,從堿灘地拉了一頭大肥豬,讓人來殺了,第二天的流水席,每桌上都有一碗蒸條子肉,還有一盤鹵豬頭肉和鹵下水的拼盤。
村子里不論大人小孩,都來吃飯。
二百多斤大肥豬,連帶頭蹄下水,一頓飯吃光光。
農(nóng)村人請客,除了請廚子,其余的都是自動來幫忙的,就連廚子也沒有工資,最后給一碗蒸肉、一碗油炸豆腐,兩碗素菜,具體給什么,就看廚房剩下什么了。
桌子凳子都是借的,有人負(fù)責(zé)借,同時負(fù)責(zé)歸還,還有碗碟也是大家湊,當(dāng)然,林鳳祥這樣的大戶人家,出借的東西就比較多。
有錢人的威信,也是這么來的,誰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求到他面前,所以,輕易不敢招惹。
全家人,從早上起來忙到傍晚,所有的人都散了,家里的東西也歸置好了。
疲憊不堪的家人,面對一大盆剩菜。
“送人吧,天熱,放不得?!毙←溙嶙h。
“行!”老銀招手,讓王大嫂去實(shí)施。
遠(yuǎn)親不如近鄰,緊挨著的幾家都分了些。
周圍的人家,日子都過得緊緊巴巴,有吃的就好,誰還在乎是別人剩下的?
廚房還有些剩菜,這可是廚子切好沒有做的,有豆腐、豆芽等,小麥燴了一鍋,大家一人一碗,配了饅頭吃過,就各自安歇。
真的好累,真的很高興。
就是不知道尹二會被安排在哪兒當(dāng)官。
按說,新科進(jìn)士,會有個探親假。
富貴不歸故鄉(xiāng),如衣繡夜行,項(xiàng)羽這話影響深遠(yuǎn),那些封建官員,都很照顧這些新入行的后輩,給他們假期。
但也不盡然,有時候就沒有假。
果然,沒多久尹二讓人捎信過來,他去了大同總兵府當(dāng)經(jīng)歷。
小麥記得經(jīng)歷是個文職,不明白為何讓尹二做這個。
后來,接到顧同知的信,顧家老太爺覺得尹二文采不錯,想把他轉(zhuǎn)文官,故而有了這么奇怪一個職位。
為了讓尹二能安心當(dāng)官,老銀給他寄去五百兩銀子,這事兒讓顧同知幫的忙,除了小麥和林引旺,別人都不知道。
對尹大,他最后還是心軟了,讓人捎去二十兩銀子。
尹大連回信都沒有,老銀擔(dān)心銀子丟了,還寫信追問,也是“信走如鳥飛,再也不回歸?!?p> 最后,寫信給張洪林,張洪林去看了尹大一次,回信說收到了。
尹大那段時間因?yàn)闆]有錢,被剛結(jié)交的朋友嫌棄、鄙視,而沒錢的同學(xué),他又瞧不起,如今在學(xué)校形單影只。
老銀是個喜歡熱鬧的,很替兒子難過,卻知道不能讓他繼續(xù)跟那伙人混。
“咱家也不是有錢人,他怎么就不會交個普通人家出身的朋友?”老銀抱怨,“這孩子,太讓人操心,比老二和老三差遠(yuǎn)了?!?p> 對老大有意見,老銀夫婦一起遷怒于王杏兒。
王杏兒這段時間,過得好不凄慘,每天跟著秦氏下地勞動,偶爾碰上下雨天,還要跟王大嫂學(xué)做飯。
她比不得秦氏是天足,走起路來一股風(fēng),她那三寸金蓮,走路搖搖擺擺,沒一會兒就腳疼腿疼,連腰都不舒服。
秦氏就不看她,自己這個婆婆都在勞動,王杏兒憑什么坐家里享清閑?
主人都去地里干活,王大嫂當(dāng)然得下地,回來還要做飯,更累。
果果平時會照顧心心,忙的時候,廚房大部分活計都是她做,早上起來,淘米熬飯、洗菜切菜,為了能讓母親多休息一下,她用稚嫩的脊梁,挑起廚房六七成的活兒。
若不是這時候蒸饅頭的草蒸籠很大,她的兩只小胳膊,還端不起來,估計連這個活兒也包圓了。
王秀才老婆看女兒被磋磨成這樣,很心疼,有一次在路上攔住秦氏:“親家,對不起,都是我不知好歹,你以前對杏兒是太好了,我卻還挑剔,是我對不起你,你不要遷怒杏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