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輕云和如煙緩緩走過御河橋,一路上如煙不停聊些輕松的話題,讓陸輕云緊張的心稍稍放松了些。
轉過會同館,從旁邊的小巷進去的時候,陸輕云才有些慶幸自己不是獨自前來。
會同館旁邊的巷子大多窄小,因為這邊遠離鬧市的緣故,人也很少。
只有在會同館一側的墻面上,每隔很遠很遠的地方,才會有一頂燈籠,依稀照亮前方的路。
當兩人有說有笑地轉過第二個轉角,走到縣衙捕快所說那處倒塌的房屋旁的時候,正好看到陸安平一匕首捅死敵人,力竭倒地。
“陸安平!”如煙幾步沖了上去,托住了他的身子。
“大哥!”陸輕云驚叫一聲,跑近兩步,踩到滿地的鮮血,摔倒在地,卻不管不顧地立刻起身,試圖看清陸安平的狀況。
如煙拖著陸安平無力的身子,心中一沉,立刻將陸安平上衣撕開。
已經靠近的陸輕云看到兄長身上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口,眼淚瞬間涌了出來。
“哈……哈,今晚……運氣真好?!标懓财絼×业卮⒅诳吹絻扇说囊凰查g,他還咧開嘴開了個玩笑。
“閉嘴,你這個混蛋。”如煙一把扯爛衣袖,試圖包裹住陸安平血流不止的傷口。
“疼、疼疼、輕點!”陸安平疼得齜牙咧嘴,但還是沒忘了提醒,“腰,腰上?!?p> 如煙低頭,看到了那處幾乎捅穿了的傷口。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一旁的陸輕云更是一把捂住了嘴。
幾乎毫不猶豫地,如煙將裙擺撩起,漂亮的裙擺幾下被她扯得稀爛,她將一團團爛布塞到陸安平腰間,不一會兒,布條便染得血紅。
一旁的陸輕云立刻扯起長裙有樣學樣,一片片破爛的流水緞從她身上撕了下來。
看到她們亂成一團,陸安平慘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輕云,輕云你別急,冷靜下來聽我說?!?p> 手指因為撕扯衣物而勒得通紅的陸輕云聽到他輕柔的話語,顫抖著雙手停下了動作,她抬起頭看向陸安平,胸口用力地吸著氣,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不停地落。
但她緊咬著嘴唇,一聲未吭。
“一會兒……你從這面破墻直接進去,去找會同館的侍衛(wèi),就說你路過此處,發(fā)現(xiàn)西墻遇襲,情況未明……你是太仆寺卿的女兒,他們不會為難你,咳咳……”
陸安平叮囑著,不小心咳了兩聲,扯動傷口,疼得他直打顫。
陸輕云點了點頭,但又馬上搖了搖頭:“先送你去醫(yī)館?!?p> “不,我不去醫(yī)館,”他搖了搖頭,繼續(xù)說道,“然后你立刻前往安西縣衙,將同樣的話告訴他們,然后趁著夜未深,立刻回府?!?p> 陸輕云吸了吸鼻子,抿唇看他:“那你呢?”
“如煙姑娘是極好的醫(yī)師,她會治好我?!?p> 陸安平虛弱地笑了笑,“走吧,再不走過幾天該替我舉辦葬禮了?!?p> 聽到他滿嘴胡話,陸輕云狠狠瞪了他一眼,但心中也稍稍安定了些。
她跨過破開一個大洞的圍墻,回頭再看了一眼,立刻朝著會同館內跑去。
“你想做什么?”如煙簡單處理完陸安平裸露的傷口,口吻嚴肅,“身為夜不收,我只會些簡單的止血包扎,不是什么醫(yī)師,你得去醫(yī)館?!?p> 陸安平咳嗽了兩聲:“找個僻靜的場所,你幫我打下手。”
如煙一愣:“你要干什么?”
“做手術?!标懓财娇戳艘谎鄹共康膫凇?p> ……
會同館不遠處,一間無人的小屋。
小屋里收拾得極干凈,按照陸安平的吩咐,屋子中央留了一張長椅,旁邊點燃了一盆火。
而陸安平,此時就坐在椅子上。
“巾帕。”他伸出手。
如煙遞了過去。
陸安平將巾帕擰卷,塞入口中。
“茍。”他含糊著說道。
“什么?”如煙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
陸安平吐出巾帕,無奈道:“酒,還有,針線匕首,全放這,我順手能夠到就行。”
“哦哦?!比鐭熋Σ坏匕阉f的一堆東西撿了過來,蹲在一旁好奇地看著。
陸安平再次將巾帕塞入口中,將酒壺打開,深深吸了一口氣。
然后將酒往傷口倒去。
“唔——”
緊咬著的巾帕阻止了他喊出更大的聲響,但他的四肢肌肉卻止不住地開始顫抖。
轉眼間,陸安平額頭青筋暴起,腦門上沁出了斗大的汗珠。
沒有耽誤任何時間,伸手摸到匕首,將刀刃在身旁火堆上微烤了一陣,貼上了傷口。
灼熱稍稍減輕了一絲疼痛感,這讓陸安平長呼了一口氣。
他用匕首小心劃開贓物,簡單地清理了傷口,然后將已經穿好線的細針同樣放到火上炙烤。
針尖稍紅之后,他朝著如煙說道:“更。”
同時朝著一旁使了個眼色。
這回如煙非常聰明,直接端起一旁的燭火,湊近了陸安平腰間。
借著昏黃的燭火,陸安平咬著巾帕,將針尖刺進肌體。
他的手非常穩(wěn)。
盡管全身上下到處都疼得打顫,但他的手依然很穩(wěn)。
看著針線在他腰間穿來穿去,如煙屏住呼吸,深怕微弱的呼吸會影響到他的動作。
隨著最后的繩結打完,用匕首割斷針線,陸安平將匕首隨手一拋,拿下了口中的巾帕,癱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今晚真是幸運。”他笑著嘆道。
他身上傷口雖多,但大多都是皮外傷,真正危險的就只有這一處,而且那柄匕首雖然刺入了他腰腹,但卻并沒有傷及臟器,否則他在被刺中的一瞬間應該就散失戰(zhàn)斗力了。
“如果我們沒到,你現(xiàn)在還躺在會同館墻外流血?!比鐭煆囊恢恍∑孔永锏钩鲆恍┧幏?,鋪在身前早已備好的干凈白布上,然后將陸安平前胸后背到處包了起來。
“所以說我幸運嘛。”陸安平輕笑道。
傷口縫好之后,他一直緊繃的精神終于松懈下來,作為一名擅長研究尸體的法醫(yī),他能為自己做的就只有這么多了。
至于傷口會不會感染?
盡人事,聽天命吧。
陸安平躺在椅子上,過度的體力和精神的雙重消耗讓他有些犯困,他閉上眼睛,好想就此一覺睡過去。
但如煙的聲音喚醒了他。
“陸安平,陸安平?!?p>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怎么了?”
卻看到如煙臉色陰沉地舉著那把捅傷他的匕首站在跟前,說道:“我剛發(fā)現(xiàn),這把匕首上……有蠱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