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傾覆般的夏雨像一張簾幕,把酒館內外隔成了兩個世界。幕外像是一個寂靜水中界,幕內卻是兇險萬分的廝殺場。
酒館是個小舞臺,容不下幾人的跳轉騰挪,把桌椅板凳都掀翻了開去。掌柜小老兒肉痛,一張老臉上的皺紋隨著一張張桌椅的損壞,愈來愈深。起初起了熱血義氣的伙計,這會兒藏得比誰都深,熱血這東西起了自然就起了,可一但被人打擊了去,消退的也比任何人都快。
酒館其余食客早在起了爭執(zhí)就扎進那茫茫雨水中了,連桌上美酒飯食都棄之不顧,當然他們也沒付了錢財,對于他們來說,不盡興自然也就不出這冤枉錢了。
“抽家伙,這小子有古怪,拳掌打不進。”被揍了幾拳的削瘦漢子,渾身疼痛,好在自己在軍中沒有白練,躲開了要害,要不然已經躺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鐵器出了粗布,發(fā)出錚錚之聲,就像惡犬出籠,需得叫喚幾聲才能彰顯它們威勢兇猛。
衛(wèi)云凝了神,此刻才是搏命時刻。
四人占四角,便于同時進攻,手中提著黑面白刃的修長刀具,仔細看去刀面靠近刀柄處刻著卻邪二字。
削瘦漢子知曉不宜留手,他可不想自己鎮(zhèn)魔司鐵手名號毀在這種看起來瘦弱不堪,實際上卻難纏不已的少年身上。別人只會說堂堂鎮(zhèn)魔司卻邪隊長,敗在一個瘦弱少年身上,這會讓人笑掉大牙的。
念及此處,下劈力道又重了幾分,本想留個活口,現(xiàn)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刀攜烈風勢如破竹,刀法并不花哨,樸實無華??稍谛l(wèi)云眼中卻有無比的壓力,渾身肌膚像是受了寒顫,起了雞皮疙瘩。
刀極快,衛(wèi)云看不清刀路,只能依照本能反應,側了過去,刀風撲面,掀起衛(wèi)云幾縷碎發(fā)。
一刀雖躲可其余三方皆有刀勁臨身,照衛(wèi)云如此境地已然避閃不及。
“躲不過了嗎?那就拉個墊背的吧?!币姳軣o可避,衛(wèi)云咬牙前沖,殺了這領頭的,總歸不虧。
“哈!”一聲大喝,衛(wèi)云不想在沉默中死亡,只想把這心中煩悶氣息一吐為盡,而后找個人給自己陪葬吧。
眼底赤紅愈來愈盛,提腿蹬地,一往無前。
削瘦漢子,本見他躲過一刀,已然本能使出上撩刀法。而且見其余三方手下已然下刀,不由心中暗嘆:“可惜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你一個了,上路吧!”
他想看看這少年臨死前的模樣,是否如以往那些將死之人的恐懼之感。
可他錯了,不是所有人面對死亡都是恐懼,還有,臨死前的瘋狂之人。
“這眼睛!”
削瘦漢子心中一頓,手中的刀卻又緊了幾分。
“果然沒錯,半魔!”
見自己判斷沒錯,削瘦漢子手中上撩的刀更加快了幾分。
刀與肉即將碰撞,遠處的掌柜已然退到柜臺后面,轉過了頭不忍再看,不住呢喃:“作孽啊,這死了人,叫老頭我如何做生意?!?p> 轉瞬,遠處并沒有傳來少年臨死前的慘叫,只有眾人的驚呼聲,以及低沉的悶哼聲與座椅的破碎聲。
激烈的廝殺場似乎停住了,就連龜縮在一旁的伙計也探出頭來,查看狀況。
滿場碎桌椅中似乎躺著一人,少年卻完好無損的站在中央,其余壯漢三人呆了呆,連忙往削瘦漢子處跑去。
他們想不通,拳腳打不進也就算了,連刀都被震了開去,這就近乎詭異。
場中只有兩人心里清楚,衛(wèi)云與蘭霓。
“那個……女孩……有古怪?!眻鲋杏侄嗔艘粋€知情人,只是這個臉龐削瘦的漢子受了重傷,已經無力再戰(zhàn)。
場中滿滿的惡意如潮水般褪去,衛(wèi)云恢復了平靜,他轉頭看去。原先打斗中的眾人似乎忘了的一人,此時成了場中矚目的焦點,蘭霓本就白暫的臉上,此時比原先白了不少。
畢竟年歲不大,被幾人盯著有些慌亂。
強自鎮(zhèn)定了番,指著壯漢手中的刀,開口道:“鎮(zhèn)魔司怎么到這兒來了?師父說,百年前鎮(zhèn)魔司就不在踏入十萬大山范圍內,怎么今日有空在我十萬大山辦事?”
“十萬大山……也屬大荒域,自然歸大荒城管轄,想不到……現(xiàn)在十萬大山竟然墮落到跟半魔為伍?!毕魇轁h子推開手下的攙扶,用刀拄地,勉強保持著平衡,他的下腹丹田處受了重擊,此時一身氣力渙散,臉色慘白。
“哦,不好意思,我們還跟妖為伍哩,把籠子里的小狐貍放了吧?!碧m霓指了指,早已被外邊吹來的風掀了黑布的鐵籠,里面有一只毛發(fā)皆白的狐貍正扒著籠子。
“不放又如何?”邊上白面漢子好不容易抓住的狐妖,以這狐妖的姿色可以賣不少錢,自然不舍。
“那就由不得你哩?!辈恢螘r蘭霓身前豎著一符,黃底橙邊,小小身軀竟然威勢赫人。
“老白,要不算了,大不了以后再進山看看?!币粔褲h見這少女怕是不肯輕易罷休,自家這邊沒了頭的戰(zhàn)力,明顯有些不夠,說著又轉頭看了看頭兒。
“撤,把今日之事稟報給司主吧。”削瘦漢子,已然強弩之末,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子扔給躲在遠處觀看的掌柜,深深的看了眼恢復冷靜的衛(wèi)云,蹣跚向屋外走去,他不曉得這少年是如何克制魔化的,這種情況他只在鎮(zhèn)魔司中的天干地支中見到。
大雨似乎停了,屋外被大雨刷個通透,光鮮亮麗,屋內卻滿是狼藉。
“你怎么又被抓了?”鐵籠被打了開來,里面通體雪白的白狐被放了出來,蘭霓收了手中符箓,從白狐脖子處取出一根細微銀針。
只待那銀針一離身,只見那白狐須彌間成了人形。
“憋死我老娘我了,這群王八羔子,要不是老娘我跟你們打了兩架,受了傷,憑這些人也想抓住我。”言語粗鄙,可不正是那自稱雪姬的妖么。
衛(wèi)云詫異的看了一眼,想不到這么小的一根針竟然能克制狐妖的一身法力。
“掌柜爺爺,且給我們三備兩間房,今日怕是要歇息一晚。”蘭霓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見雨勢磅礴,又昏暗非常,怕是不好趕路,對掌柜老頭道。
掌柜老頭經歷了此種事情,本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身旁不遠處還站著一狐妖,雙腿有些發(fā)軟??梢宦牭竭@紅裙小姑娘話語,心中卻是漸漸安寧,驚怕之感漸去,徑直帶著三人,上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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