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子驥拿著工具在院中已略成型的秋千上固定榫卯。
恰巧往窗外望去的傅景煙一怔,手一顫,半杯茶水傾在身上。
“呀小姐!怎......”
傅景煙沒理會,徑直就向院子去了。
祁子驥停下喘了口氣,再安座板時她已然走到他面前。
看著她的雙眼,她眼里純?nèi)皇抢Щ螅皇茄b糊涂,是真的不明白。
不是他親口承認(rèn),她怎么敢相信眼前這個人是上一世她病危都不愿踏入她房中一步的人。
他笑笑,“吵到你了?”
傅景煙搖搖頭,眼角酸脹不已。
看見她眼眶發(fā)紅,祁子驥有些手足無措,“你若不喜歡,再讓他們制......”
她奪了他手中的榫扔在一旁,拿起他的手仔細(xì)看了半天。
他心頭驀地一軟,“沒事的?!?p> 苑中的侍女仆從都在芷秋和宋青的帶領(lǐng)下盡數(shù)退去了。
祁子驥不自覺想去抱她,抬起手卻是明顯的遲疑。于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虛攏住她肩頭,“日頭毒,回房里去好不好?”
傅景煙難得的沒有推拒,由他攬著。
看到她裙邊水漬一片,他微微蹙眉道:“我去喚芷秋來給你更衣。”
她似下了極大的決心,在他即將出門時出了聲:“殿下為何要娶我?”
祁子驥停在門邊,一瞬覺得恍如隔世。
“為何不想嫁我?”他雖然曉得原由,也想親口聽她說。
她反詰道:“殿下覺得我上輩子過得有多好,還想重來一遍?”
祁子驥感到胸口像被巨石重重錘了一下,五臟六腑都跟著震顫。
她想起上輩子那三年的日日夜夜,像有一抔涼水往她心頭澆,“上輩子我是什么光景,殿下大約是不記得了?!?p> 祁子驥平復(fù)一下心境:“怪我不好,上輩子叫你受了許多委屈......”
傅景煙打斷他:“上輩子變成那樣,不是殿下一人之過,臣妾對殿下也沒有太多怨懟之情。重活一世,妾只想換種活法,過幾天順心日子?!?p> 他這才轉(zhuǎn)過身來。
“臣妾只是想不明白,上輩子殿下對妾甚是不滿,好容易重來一回,殿下為何還要娶我?殿下有了上一世的經(jīng)歷相助,這一世想娶唐歡為正妃也并非難事,殿下與唐側(cè)妃原就兩情相悅,這一世就該撥亂反正,有情人終成眷屬。”
她每說一句,心便絞緊一分,最后一個字落下,已經(jīng)有些喘不過氣來。
祁子驥許久沒有聽她和自己說話,本該欣慰,奈何這些話像尖利的刀子,句句往他心口里插。
他怔怔道:“我一直以為唐歡是我在秋獵時救下的姑娘,當(dāng)年我口中未答允要娶你,心中其實是應(yīng)了的?!?p> 傅景煙神色越發(fā)冷了,哪怕始于一個誤會,他對唐歡的情意與心動都是真的。
她直視著祁子驥,平靜道:“殿下因為愧疚補(bǔ)償臣妾的已經(jīng)夠了。殿下喜歡,明日妾就上七殿下府上把唐歡帶回來?!?p> 祁子驥搖頭,斬釘截鐵道:“不要?!?p> 傅景煙將他的神色看在眼里,心口一陣陣抽疼。
見她有軟化之意,他又道:“上輩子是我不好,這一世我們之間再沒有別人,就這么過一世?!?p> 她眼中的溫?zé)岵皇芸刂频赜砍?,“上輩子殿下不喜臣妾,就要妾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我盡力去做了。這輩子殿下要一生一世一雙人,臣妾就又得奉陪么?”
話說起來容易,可是給出去的心又怎么收回來?
祁子驥深深地望著她,啞聲道:“景煙,你明知道我不是這樣想的。只要你留在我身邊,你想要什么,我都會給你......”
“殿下的賞賜,臣妾不要。妾想要的,殿下給不了?!?p> “只要你說?!?p> 傅景煙硬下心腸道:“臣妾只想要孑然一身,殿下可愿給?”
“除了這個!”他用力握住她的肩,“你便是要我的性命也由你。”
“臣妾要殿下的性命又有何用?”傅景煙不由苦笑,鐘愛一個人,心系在了他身上,連氣急時都顧及他的身子,哪有可能對他動得了手。
兩人無話,寢殿中一片死寂,只有燭芯燃燒,不時爆出“噼啪”一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