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飛俠知道阮籍還有個兄長呀,只不過以前從來沒刻意打聽過他的家庭成員,“你們都找上門來了,怎么會不知他的住處?”
“真是抱歉,是李某說話不當,惹了小兄弟不高興?!蹦菨h子看著體格壯大,但說話卻是溫文有禮,哪怕柳飛俠一句比一句沖,他也不慍不惱。
“我們是曹爽大將軍派來的人,我叫李世,聽聞阮二爺有傷在身,特意來接阮二爺前去將軍府養(yǎng)傷,這里屋寒瓦漏,天氣愈發(fā)寒冷,只怕不利于阮二爺康復?!?p> “這個我可做不了主,你們自己進屋給他說吧?!?p> 柳飛俠打開了屋門,看到阮籍病焉焉的躺在床上,這簡陋的房間一點也不隔音,他們的對話清清楚楚的傳到阮籍耳朵里。
“阮二爺,別來無恙?”李世關切的走到阮籍床前問道。
“無恙的話我會躺在床上見客嗎?”這個李世以前倒是一起吃過幾次酒,不過是別人帶到酒局上的,兩個人交情不深。
不過也能看得出他是個為人豪爽,不拘小節(jié)的人,沒想到這次被曹爽派出來,接自己去將軍府。
“阮二爺真會說話,我就不繞圈子,有話直說了。”李世使了一個眼色,他身后的隨從把一個大大的禮盒拿到阮籍床前,柳飛俠伸手接了過來。
“哎呀,這么沉呀,里面裝的是什么東西?”
“這是一支上好的千年人參,是鮮卑部落進貢給圣上的貢品,圣上將他賞給了大將軍,大將軍一直精心收藏,舍不得用。
聽聞阮二爺有傷需要進補調養(yǎng),便特地命我等前來,將此物送給阮二爺?!?p> 李世一直站在那里說話,柳飛俠雙手捧著這個盒子,便用腳輕輕的踢了把椅子開心的說道:“李大人請坐,這份好意我心領了!”
“咳,咳!”阮籍艱難的坐起身來,對柳飛俠說道:“飛俠不得無禮,這份禮物太過貴重,我阮某無功不受祿,還請李兄收回吧!”
“唉,阮二爺不用客氣,以曹將軍對你的賞識之意,這點禮物實在是不成敬意,你還是收下吧,大將軍讓李某前來,還有一個任務,還望阮兄成全!”
“哦?我這樣一無是處,游手好閑之人,還能成全得了你什么?”阮籍淡然的說道。
“曹將軍得知阮二爺有傷,特命在下接阮二爺去將軍府養(yǎng)傷,若承蒙阮兄不棄,希望我們日后能成為同僚?!?p> “這可就難辦了,我現(xiàn)在暫居此處,不宜遠行,要不然我日夜兼程,早就回了尉氏家中?!?p> “這個阮兄無需掛心,我?guī)Я擞t(yī)隨行,一路為阮兄調理身體,又帶了寬敞穩(wěn)固的馬車和厚實的軟墊,保證你不會受顛簸之苦。”
李世考慮的非常周到,阮籍想要拒絕的所有托辭他都一一應付過去。
阮籍本無出仕之心,任他軟磨硬泡,始終不為所動,最后李世臉都快白了,又說道:“此行我給大將軍立了軍令狀的,如果無法說動阮兄出山,只怕我也不用回去了?!?p> “既然李兄如此為難,那我就與大將軍修書一封,你且?guī)Щ厝?,想必將軍識人善任,禮賢下士,李兄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必定不會過于為難你。
這禮物我暫且收下,就當承他一個人情,他日有用得著阮某的地方,阮某自會還他一個人情?!?p> “這?恐怕只能如此了!”好歹阮籍收下了禮物,看來此行也不算白跑一趟,多少能給曹將軍一個交待了。
這阮籍離開太尉府,不知是出于何種原因,雖然他不能為曹將軍所用,但也表明了不會站到司馬氏那邊。
“飛俠,替我研墨!”這是柳飛俠當書童以來,第一次接到和專業(yè)有關的業(yè)務,她忙不迭的準備好筆墨紙硯,然后將阮籍扶到案前,阮籍略一沉思,便揮筆寫下了《辭曹大將軍辟命奏記》:
違由鄙鈍,學行固野,進無和俗崇譽之高,退無靜默恬沖之操,猥見顯飾,非所被荷。舊索尪瘵,守病委劣,謁拜之命,未敢堪任。
昔榮期帶索,仲尼不易其三樂;仲子守志,楚王不奪其灌園。貪榮塞賢,昧進負譏,憂望交集,五情相愧。明公侔蹤魯衛(wèi),勛隆恒文,廣延俊杰,恢崇大業(yè)。
乞降期會,以避清路,畢愿家巷,惟蒙放許。
柳飛俠看著他洋洋灑灑的寫完,又輕輕吹了吹未干的墨跡,她站在一邊像模像樣的磨墨。
阮籍寫的字龍飛鳳舞,瀟灑飄逸,但她認不出來幾個字,對于柳飛俠來說,這真是一篇艱難晦澀的古文言文。
阮籍恭敬的卷上這篇奏記,然后雙手奉到李世手中,看他一副顫巍巍,體力不支的模樣,柳飛俠非常默契的把他扶到了床上。
“還請李兄替在下美言幾句,有什么事情還望多多擔待!”阮籍客氣的拱手作揖,然后躺到床上,柳飛俠幫他把被子向上拉了拉。
李世見他病重至此,不好多叨擾,只得告辭,他只聽說阮籍在蔣太尉處因病辭行,沒想到他病的這么重,這樣也好,他回去添油加醋一番,回稟了曹將軍便是。
“飛俠,送李大人回去吧!”
“是,主子?!绷w俠應聲答道,然后對李世說:“李大人,請回吧!”
李世恭敬有禮的告別后走出了屋子,騎上他來時的那匹高頭大馬,摸摸懷中阮籍所書的奏記,然后回頭看了一眼。
柳飛俠向他擺了擺手,李世禮節(jié)性的回個微笑,然后搖了搖頭,策馬離開。
看著一行車馬消失成了小黑點,柳飛俠才返回屋中,阮籍早就從床上起來,走到了桌案前,不知又在寫些什么。
他聽到柳飛俠的腳步聲,頭也不抬的問道:“怎么去了這么久?”
“我想去哪里是我的自由,我又沒賣身給你!”
“怎么,出門喝了口涼風,一進門說話就這么沖??!”阮籍放下手中的狼毫毛筆,正眼看著柳飛俠說道。
“算起來,我跟著你也一月有余,當初說好的二兩銀錢呢?我不好意思要,你倒好意思提也不提?”
柳飛俠突然想起這件事,就覺得心中有些不快,這個世界什么都不靠譜,還是掙些銀錢傍身比較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