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吳清宥剛起身,洗漱完畢,梅庭就端著早餐來敲門了。
“二師兄,師父讓你用過早膳之后去悟道堂”。說完梅庭放下托盤,就在一邊垂手候著。
吳清宥猜測梅庭應該是等他用完早膳帶他去悟道堂,只是梅庭是個特別珍惜唾沫星子的,多一個字都不肯說,吳清宥也不多問,低頭快速對付他的早餐,清粥小菜正合他的胃口。
用完早餐后,吳清宥跟隨梅庭來到了悟道堂。
悟道堂里擺著幾張書案,外面是一片空地,空地邊上還有一個涼亭。吳清宥進來就看見梅不瑜已經端坐在一張書案前看書,他恍惚覺得梅不瑜大概昨晚就已經坐在那里了,此后每天不管他多早到都會發(fā)現(xiàn)梅不瑜已經端坐在書案前看書。
梅不瑜和他寒暄了幾句昨晚睡得可好,就開始了早課。吳清宥在平安縣一直在上私塾,但是一位先生至少都帶十幾名學生,這樣一對一的授課,讓他不由緊張起來,因為任何錯誤都會在這樣的關注下被放大。
梅不瑜將真軒派歷史,門規(guī)大概解釋了一遍,然后指著悟道堂后的一條路說,“那邊過去是藏書閣。雖然我們修行劍宗,但劍宗不只是修身,更是修心,心的悟道尤為重要。以后每天早上我會來給你講解本門心法,待你理解入門之后,再傳授你本派劍術,下午你可自行參悟,藏書閣有本派開宗立派以來收藏的所有書籍,前人手記,你可以自由翻看?!?p> 吳清宥自幼喜愛讀書,入劍宗是機緣巧合,現(xiàn)在聽說可以在藏書閣里自由翻看,不由喜形于色。
梅不瑜看在眼里,甚是滿意,繼續(xù)道,:“宥兒,天地變化萬千,修行一道無止境。希望你牢記在心?!?p> 吳清宥開始了每天上課讀書的日子,在自己的小院子,悟道堂,藏書閣三點之間往返,到吃飯的時間梅庭就會送飯過來,而他對吃什么從來就不太關注,按時填飽肚子就行,梅庭送來什么就吃什么。
吳清宥通常都是一邊端著書,一邊將吃食往嘴里送。梅庭在一旁看著暗想,這哪天萬一送來的不是人吃的東西估計他也能囫圇吞了。
吳清宥好學,悟性極高,梅不瑜對這個二弟子的歡喜越來越甚,平時沒什么表情的臉上,在授課時不自覺地帶上笑意。果然這世上沒有不愿意教的老師,真碰上一個好學生,也是老師的幸運。
吳清宥特別喜歡待在藏書閣,通常藏書閣都只有他在那里靜靜地翻看,梅不瑜偶爾會遣一個小童來藏書閣取書,但是都靜靜地取了書便走,不會打擾他。
大到天道輪回,小到一粒塵埃的一生,借著書本在他面前緩緩打開,伴著書上淡淡的木質清香,吳清宥沉浸在屬于自己的世界里,常常到梅庭送來晚膳給他,他才從這故紙堆里短暫地回過神來。
山中無日月,兩個月倏忽而過,一天早課結束,梅不瑜對吳清宥道,“你大師兄回來了。你們......好好相處”。
看著師傅欲言又止的樣子,吳清宥好奇問道:“大師兄,是個怎樣的人?”。
“你大師兄是西南王獨子,名叫沐風。性子嘛?比較......活潑”。
吳清宥覺得師傅在說“活潑”兩個字的時候微微晃了一下頭。
沐風是西南王沐英和長寧公主之子。當年沐英在京城為質子,和長寧公主看對了眼。老西南王突然病逝,京城里對于是否該放沐英回西南一直爭論不休,老皇帝正猶豫不決時,長寧公主在殿前一跪,說:“我有了沐英的孩子,你們看著辦吧”。長寧公主是老皇帝唯一的女兒,備受寵愛,要星星不給月亮,老皇帝沒辦法只得將公主嫁給沐英,放他們回了西南。
沐英和長寧公主感情甚篤,加上公主是個不太規(guī)行矩步的性子,對沐風就沒什么嚴加管教。沐風不知抽哪根筋,突然要學劍,沐英千挑萬選讓他入了真軒派。真軒派能夠收到這么個金枝玉葉的大弟子并非真軒派是什么名門大派,反而是因為低調或者說......沒名氣。
沐英以為沐風只是一時興起,管他學劍還是學刀,只要不惹事就行。真軒派在江湖上似乎沒什么人知道,門人也不多,逍遙山地勢易守難攻,非常好控制,就這么讓西南王府看上了。
吳清宥按照往常的時間準備睡下了,忽然覺得窗外似乎有個黑影一閃而過,他披衣起身到院子里,一陣風吹過竹林,竹葉簌簌聲響,隨風舞動的竹林深處似乎隱藏著什么,在瞪著眼睛看他。吳清宥后背一陣涼意涌上來,覺得還是回房比較好。
他剛一轉過身,就聽見頭頂似乎有人輕笑了兩聲,吳清宥再轉過頭去,卻依舊只是那片影影幢幢的竹林。他不愿多想,趕緊回房將門拴緊了,用被子將自己從頭到腳裹了個嚴實。一晚上睡得不踏實,第二天吳清宥第一次上早課遲到了。
吳清宥趕到悟道堂,氣還沒喘勻,見悟道堂里除了師傅,還多了一位少年。那少年大概15,6歲的年紀,比吳清宥高出半個頭,面若冠玉,一對好看的丹鳳眼,極致風流,眉目流轉間將吳清宥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看得吳清宥手腳都不知道怎么放。
梅不瑜對那少年道:“風兒,這位便是你的師弟,吳清宥”。吳清宥心想,“這大概就是我那位天潢貴胄的大師兄了吧”。
沐風直直向吳清宥走過來,吳清宥趕緊見禮,“師兄好”。
沐風笑瞇瞇地道,“好,師弟好”。
突然俯身湊到吳清宥耳邊,低聲道:“師弟,本派一向門風清正,晚上不用拴門的”。
吳清宥聞言呆了一呆,脖子耳朵紅成一片,只得回道:“多謝師兄提點。”
沐風雙臂交叉,退后一步看著他,“師弟,不用客氣,師兄應該做的?!?p> 今天的早課,吳清宥覺得自己的壓力并沒有因為多一個人而減輕,師父的注意力幾乎還是在他這邊,仿佛沐風只是來旁聽,而且現(xiàn)在還多了一個人注意他。沐風時不時打量他,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奇的物件,細細地用眼神摩挲。
吳清宥在這樣的關注下,老覺得自己是不是衣冠不整了或者念錯字了,不時偷偷扯一扯衣服,清一清嗓子。渾渾噩噩地上完了早課,梅庭照常送來午膳。
沐風搶在吳清宥之前打開了食盒,“師弟,你每天就吃這些?今天頭一次相見,師兄請你吃飯,跟我走”。
“不用了,師兄。我還有事情。改天吧”。今天被盯得心里亂七八糟的,吳清宥一心想快點去藏書閣,躲進自己的小世界里清靜一下。
沐風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一把抓住他就往外走,“這里除了聽師傅念經就是看書,哪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有事明天再做也來得及”。
吳清宥沒見過這樣請客吃飯的架勢,也拗不過沐風,一時懵住了,被沐風連拖帶拽地到了真軒派大門口。自從舅舅帶著他入了真軒派的門,這是他第一次踏出這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