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外祖母

　　正廳，屋內(nèi)一片暖融融。

　　一位雍容老婦人坐在堂上，幾個侍女婆子靜立在一旁。她腳邊一個白胖娃娃在絨毯上坐著，一邊流著口水一邊抱著布老虎傻樂。??

　　徐老夫人看著清秀女孩穿著單薄，卷著一陣風(fēng)便進了來，忙站了起來：“竹影，把我的披風(fēng)給表小姐裹上！外頭冷著呢，你這孩子！”徐氏腳步匆忙跟進來：“陳兮你看看你，可有小姐的樣子！別靠近你弟弟，小孩受不得寒氣?！??

　　屋中一陣忙亂，陳兮裹上一件厚實的兔毛裘衣，那邊已有小丫鬟端了熱茶上來。她緊緊盯著外祖母慈祥的眉目，不由眼睛一熱，鼻頭酸脹。

　　從小外祖母便是最疼自己的。自己小時體弱，便被外祖母接去江州舅舅家住了一段時間。舅舅一家對自己都是極好的，她那時皮得很，把舅舅家?guī)讉€孩子欺負的服服帖帖，很是快活?，F(xiàn)在想來，那段日子真是太遙遠了。

　　?“桓哥兒~”陳兮很喜歡這個白白胖胖的表弟，她坐在絨毯旁，抓著他的小手晃蕩著：“叫姐姐?！?p>　　“吉，吉?！被父鐑汉磺宓慕兄?，圓滾滾的大眼彎成月牙，討喜的很。這般好的孩子。??

　　陳兮回想起上一世最后看到他的模樣，是薛立帶她赴的季續(xù)中舉的慶功宴。

　　那時她還沒病，還有些利用價值，薛立為了應(yīng)酬便會帶著她。

　　那時恒哥兒已經(jīng)有了穩(wěn)重少年模樣，少年身姿挺拔，意氣風(fēng)發(fā)，眉眼帶笑。

　　“表姐，你放心?！鄙倌昵謇实穆曇粲仍诙?。

　　再后來，只聽說他去投軍，便再沒了消息。

　　咽下喉間的澀意，陳兮抱起桓哥兒逗弄著，旁邊的奶媽子都提著心候著，只聽到房內(nèi)姐弟笑聲。?

　　?徐老夫人笑盈盈的看著玩成一團的姐弟倆，轉(zhuǎn)頭看徐氏：“我想著，趁兮姐兒還小，帶她再去我那住陣子，等孩子大了，再想出門便難了?！?p>　　徐氏有些為難：“娘，兮姐兒身上還沒好全，再舟車勞頓，我怕…”???

　　徐老夫人瞥了玩的正起勁的孩子們一眼：“再過半月便是你爹的五十大壽，你們書院這邊放不下，正好這次我來了帶孩子去。你爹嘴上不說，卻是最疼這個大外孫女的。”

　　徐氏欲言又止：“娘…”

　　“原先我不支持你遠嫁，如今既然你們夫妻琴瑟和鳴，我也沒什么好說的了。只是，這次來給你爹祝壽的人不少，聽說季家和鄧家的小輩都會來?！?p>　　徐老夫人壓低了聲音，意味深長的看徐氏：“兮姐兒一眨眼，可就大了。你這個做母親的，總要想的長遠些?！??

　　陳兮雖逗弄著弟弟，卻一直留意著這邊。她側(cè)頭，看母親若有所思的樣子，原來外祖母曾經(jīng)存了想把自己嫁給季家或鄧家小輩的念頭。

　　鄧家是舅母娘家，而季家則是小姨母的夫家。都是沾親帶故，知根知底的，也難怪了。??

　　陳兮低頭沉思。

　　要說這兩家，季家原先是農(nóng)家出身，但家中出了兩位秀才，自己的小姨夫也是教書先生，勉強也可稱為書香門第，與陳家也算門當戶對。只是據(jù)她所知，季家并沒有適齡的哥兒，難道還要從季家親戚中找？

　　而鄧家，是商賈之家，家境殷實，但名聲地位卻沒那么好聽了。??

　　上一世自己這次好像并未和外祖母去舅舅家，也并沒有和這兩家家有什么牽扯。既然這世想擺脫薛立，那便應(yīng)該創(chuàng)造多一些機會接觸別的男子，爭取為自己尋到一個如意郎君。

　　陳兮心中暗下決心，喚丫鬟過來照顧恒哥兒，自己起身快走幾步，撲到母親懷里略有些生疏地撒嬌道：“娘親，我感覺好多了，你就讓我去吧~我想外祖父和舅舅舅母了?！??

　　徐氏看著在自己懷里擰成麻花的某人，無奈的嘆口氣。

　　陳兮趴在母親懷里，忍住心中的不適應(yīng)，眸中滿滿無奈。

　　自己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十歲的孩子，心理卻還是那個三十五的后宅婦人，實在很不習(xí)慣向母親撒嬌了。

　　但是陳兮知道這是對付心軟的母親的必殺技。至于父親大人那邊，就讓母親去解決吧。

　　深夜。徐氏推門進了陳家家主陳守仁的書房，一室燭影，清瘦男子埋首書卷，不斷的批注著些什么。

　　徐氏將帶來的雞湯放在書桌旁的小幾上，也不說話，只靜靜候著男子。

　　良久陳守仁停筆抬頭，才發(fā)現(xiàn)一旁發(fā)妻，忙站起道：“你怎么來了，不是讓你先睡嗎？”

　　徐氏打開還溫著的盅蓋，溫婉笑道：“知道你辛苦，給你送些宵夜，來喝了再寫吧?！?p>　　陳守仁行至發(fā)妻身邊，接過雞湯：“聽聞今日岳母來了，我在書院事情繁多，也沒來得及給她行禮?！?p>　　“不礙事，徐家沒那么多規(guī)矩，她明日便要回了?！毙焓嫌值溃骸爸昂湍阏f過的，過半月是我爹五十大壽。娘說，帶兮兒先去江州玩上幾天，等我們?nèi)ソ菰俳铀貋??！?p>　　陳守仁含著雞湯，含糊的應(yīng)了兩聲：“既然她想去便去吧，我這邊也不得閑。她這次生病，也在家拘太久了?！?p>　　徐氏點點頭，猶豫片刻，又道：“聽娘的意思，好像想在徐家姻親那幾家中看看有沒有合適兮兒的對象。”

　　陳守仁放下碗，接過徐氏遞來的帕子：“你娘家那幾戶姻親，也就季家還勉強，鄧家，哼?！?p>　　他倒也沒多說，只是徐氏也很了解自家夫君的想法，作為讀書人，向來是打心底看不起商人的。

　　徐氏也是商家出身，雖然夫君從沒在她娘家人面前表現(xiàn)出不屑和輕視。但聽他這般說，徐氏心中還是有些不好受。

　　徐氏收拾好東西，剛起身，便聽得陳守仁開口了：“讓岳母別想太遠，兮兒的事還早著。”

　　他想了想又道：“你放心，兮兒的事我放在心上呢?！?p>　　徐氏沒回話，他放在心上的事什么時候做成過，三催四請才會開始，等他去做，兮姐兒都已經(jīng)成老姑娘了。

　　徐氏想到徐老夫人剛剛說的話，是啊，兮姐兒一眨眼，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