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就是一些小癥狀不礙事,誰知林櫻的病竟一天比一天嚴(yán)重了,到后面甚至發(fā)展到下不了床了。
不僅僅是林山長著急上火,陳家也忙碌起來,連胡老夫人和胡老夫子都驚動了來看過兩回。
徐氏帶著白嬤嬤每天在林家忙里忙外,她心里喜愛林櫻乖巧,又憐林櫻自小喪母,早將林櫻當(dāng)成了半個女兒。眼下見著她日漸消瘦虛弱下去,徐氏心中也是難受不已。
大夫換了三個,藥方也換了幾遭,病情也沒見起色。陳兮只恨云州這地方太小,也沒什么醫(yī)術(shù)精深的大夫。
“眉毛都可以夾死一只蒼蠅了?!绷謾严菰诤窈竦乃N薇色枕被中,顯得更加孱弱蒼白,但她還是努力微笑著:“別擔(dān)心,咳咳?!?p> 陳兮忙給她端來溫水,將她扶起來:“你別說話了,留些精神?!?p> 林櫻順從地含了口水咽下,苦笑道:“我這身子不爭氣,還拖累你和徐姨?!彼利惖暮谕行駶櫍骸斑@些恩情,也不知道這輩子有沒有機會回報了。”
陳兮心中酸楚不已,這段前世沒有的友誼,陳兮雖然嘴上從來沒說過,心中卻十分珍重。
她笑道:“欠了債就要還,這輩子沒還完不許說下輩子。”淚水不知怎地就落了下來。
“夫人?!卑讒邒咭娦焓隙酥幷驹诹謾褞块T口抹淚,忙走過來輕喚了聲。
徐氏搖搖頭,示意她安靜。白嬤嬤往里頭一看,門內(nèi)兩個姑娘正互對著無聲落淚,她一時喉頭哽住說不出話來。
大家都因為林櫻的病陷在忙碌之中,蘇盛再出現(xiàn)在林家外頭時,并沒有人發(fā)現(xiàn)。
蘇盛帶來了蘇老夫人的一封信和一箱子藥材。也不知道蘇家怎么知道林櫻的近況的,但有幾味藥材確是解了林家的燃眉之急。
“雖然不能根治,但老夫可以先用這百年老參吊著林小姐的精氣,維持一段時間?!绷稚介L請來的最后一個大夫摸著胡子說道。
雖然大家都知道林櫻對蘇家的排斥,但眼下自然是她身體要緊。
林山長讀了信,作主瞞著林櫻動用了那箱子里的藥材。
是夜,林家書房內(nèi)。
略帶幾分憔悴的清癯男子沉默的看著手中信,他對面半跪著個面目憨厚的中年男子,正是蘇盛。
“蘇老夫人的意思是,讓我送櫻姐兒去蘇家治???”林山長揉揉眉頭,有些疲憊。
蘇盛畢恭畢敬道:“是,姑爺。”他抬眼打量林山長,確認(rèn)他不排斥這個叫法之后才繼續(xù)道:“老夫人的意思是,云州畢竟太小,揚州是繁華之地,良醫(yī)云集。以前三小姐還在府中時也是有類似的疾病的,也許她的方子也會有些用處?!?p> 蘇盛還算照顧林山長面子,蘇老夫人在信中的言辭更為激烈。她直接指責(zé)林山長無力照顧林櫻,任獨女病重至此。
林櫻這病,說到底還是富貴病,要想得到較好的控制,那就得金山銀海填進(jìn)去養(yǎng)著。
林家的情況雖然不愁溫飽,卻也供不起長期這樣用藥的。況且,有些藥材還是有價無市。
若他還有一點慈父之心,便應(yīng)該讓蘇盛護(hù)送林櫻去揚州醫(yī)治,藥費診費蘇府負(fù)責(zé)。
林山長對自己這個妻母沒什么接觸所以也沒有什么感情,厭惡談不上,敬重也沒有。但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認(rèn),她指責(zé)的對,也許櫻姐兒不在他身邊會得到更好的照顧。
蘇老夫人還在信中提及林櫻的年齡,林櫻還有幾年便要及笄,可她從小跟著毫無勢力的父親長大,又沒有母親,能嫁給什么好人家?
送去蘇府,蘇老夫人承諾把林櫻帶在身邊,親自教導(dǎo)她規(guī)矩禮儀,把她好好培養(yǎng)成一個大家閨秀。
林山長看著信陷入了沉思。
沒過幾天,陳兮就聽到林山長要送林櫻去揚州的消息。
她第一反應(yīng)是林櫻怎么可能會同意。但真正看到林櫻的那一刻,又覺得不必問了。
林櫻拿著本詩集半靠在床邊,面部平靜和緩。她面色還是一如既往地蒼白,但今日精神似乎好多了,甚至都有精力看書了。
“來吧,我偷偷給你加了半勺蜂蜜?!标愘庖皇侄肆藴庍M(jìn)來,另一只手將林櫻手中的詩集輕輕抽走。
林櫻微笑著看著陳兮在身旁忙里忙外,輕聲道:“等我去了揚州,給你寫信?!?p> 聽她這話,陳兮動作滯了滯,卻也什么都沒問。
她知道,林櫻這般做,定然是有自己的道理。
林櫻腦中不斷回想起父親到她房中和她談心的一幕幕。
她開始自然是不同意的,甚至她就想這樣放棄了。死亡又有什么可怕的?左右人活一場,不論是十幾年還是幾十年,于這天地都不過是朝露蜉蝣,轉(zhuǎn)瞬即逝。
但父親卻打了她,這是父親第一次打她,也是父親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這般悲哀的神色來。
他說:“你的生命,是你母親拼了她的命換來的。我不允許你這么糟踐身體,你要比誰都愛惜自己?!?p> 父親很少跟自己說母親的事,聽他這般說,林櫻悲從心起,竟落下淚來了。
那時她透過一片淚眼朦朧看著父親,恍惚地感覺到父親挺直的身板彎了下去。她是父親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也是父親和母親最后一點聯(lián)系了。
那一瞬間,她下定了決心,她去。
待林櫻病情穩(wěn)定些,林山長請了長假,帶林櫻跟著蘇盛一同去了揚州。
林山長書院的事情大多落在陳守仁身上,陳守仁忙得腳不沾地,有時就直接在書院睡下,也不回家。
胡小胖走了,林櫻走了,孟家姐弟她暫時也不想主動招惹,陳兮是真切感受到有幾分孤獨了。
“唉,自從林小姐走了。咱們家小姐就天天悶在家里哪也不去。”春棠抓了把瓜子給夏荷,感嘆道。
夏荷也嘆口氣:“可不是嘛,畢竟兩人玩的那么要好,林小姐走了,孟小姐最近也不來。咱們院子的笑聲都少了很多?!?p> 兩人正感嘆著,耳房門口一暗,白嬤嬤掀簾進(jìn)了來。
“一猜就知道,兩個人又在這躲懶呢。”
“干娘,我們活都做完了?!毕暮烧酒饋斫o白嬤嬤拉了把椅子。
夏荷從小跟著白嬤嬤長大,白嬤嬤膝下也沒有女兒,索性就認(rèn)了她做干女兒。
白嬤嬤也坐下來:“你們兩個今晚收拾收拾,過幾日咱們要去莊子上玩幾日?!?p> 春棠和夏荷一聽興致盎然:“莊子,什么莊子?”
“夫人見小姐這幾日郁郁寡歡,正好過幾日就是書院的授衣假,外頭又秋高氣爽的,便決定去云氳山莊小住幾日?!?p> “云氳山莊?”兩個丫鬟異口同聲。
白嬤嬤喝了口茶水:“云氳山莊是徐老夫人給夫人置辦的嫁妝里的一個小莊子,它里頭有個溫泉泉眼,雖然不大,但對于去乏安神很有效果?!?p> 溫泉?夏荷沒見過,春棠就更是聽都沒聽說過。
白嬤嬤看著兩個傻丫頭亮晶晶的雙眼,搖頭笑笑。
這算什么,徐家在江州郊外的莊子那才叫多呢,面積也各個比云氳山莊大,不過那云氳山莊附近倒是真的風(fēng)景秀麗。
她瞥夏荷一眼,這丫頭以后要跟著小姐,這般沒見過世面怎么行,看來以后還得多多教導(dǎo)她。
耳東歸人
這里參考的是《新唐書·選舉志》:“(國子學(xué))旬給假一日,……每歲五月有田假,九月有授衣假。” 唐朝國子學(xué)每十天過一個周末,到了五月和九月再分別放一個月的田假和一個月的授衣假。 田假和授衣假是讓為了讓學(xué)生參加勞動而設(shè)置的假期(高官子弟未必會下田勞動,這種假期僅僅是象征性的,表示朝廷重視農(nóng)耕),近似于現(xiàn)在某些農(nóng)村小學(xué)所放的“農(nóng)忙假”。 ?。ū疚募芸?,所以參考設(shè)定較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