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金秋紅娘

　　B市的秋是赤金色，有香山紅葉，有故宮金色柿子，有給張三金牽紅線的小紅娘。一直覺得做他的紅娘是劫數(shù)，也是定數(shù)。若干年前，我母親也是我父親的紅娘，母親經(jīng)常笑著說，選擇了父親是因為她作為他的介紹人，介紹了那么多都沒有成。她就開始好奇，這個男生在挑剔什么，于是以身試險。結(jié)果，紅娘工作盡職盡職，她把自己充進(jìn)了績效KPI里。

　　不過，我和張三金的線，可不是一根簡簡單單的紅線就扯得清。

　　一、鸞鳳配，鴛鴦鳴，道是無情卻有晴

　　先介紹下張三金的相親對象，我的博士同門大師姐，89年，大眼睛雙眼皮，有點肉肉的鼻子，有著湖北和重慶妹子特有的辣，但不潑。身高和我差不多，160左右，不胖不瘦，身材不錯，胸大。雖然師姐比張三金小了5歲，但她讀博士早一點，比我們高兩個年級。

　　是不是還蠻合適的？這可是我搜刮了一遍自己身邊的大齡單身女青年，選的最合適的人選。當(dāng)然，張三金的個人條件也和師姐很般配。征求了師姐的意見之后，她同意了，就這樣我趕在午飯前給張三金發(fā)了條微信。畢竟，那個時候同從S大考到B大讀博士的S大老師，也在積極給她介紹對象。所以，我要抓緊時間。

　　“你中午有事嗎？，我給你介紹個N師大碩士畢業(yè)的師姐?！卑l(fā)過去之前，我還是遲疑了一下。

　　“什么？你說什么？要是見面吃個飯可以啊，要是相親就算了哦，最近介紹的人太多了。”雖然隔著屏幕，我大概能猜出他那個無奈的表情。

　　“行，就吃個飯。不介紹對象，你不是畢業(yè)想去N市工作嘛？她正好碩士在那畢業(yè)的?！敝荒苣盟信d趣的事情誘惑他了。

　　“那行，你得一起去，我不單獨跟她吃?！彼匾鈴娬{(diào)了紅娘要到場，有點相親的味道了。

　　就這樣，我跟著大師姐和張三金去吃了外婆家，說真的，外婆家的紅燒肉味道還可以，不過B市的菜系特色，能把杭幫菜也做得沒有南方特色，倒也是一絕。我這個人，一提到吃很多煩惱就煙消云散了。飯桌上，我竭力在撮合，互相介紹了彼此的年齡和條件，還提起了張三金在日本長野實習(xí)的經(jīng)歷，恰好師姐從日本交流學(xué)習(xí)剛回來。他們兩個一下子打開了話匣子，兩個人還聊到了網(wǎng)球，說B市鉆石網(wǎng)球賽，也一直沒去看過，大師姐說能搞到票，兩個人開始聊了起來。

　　我覺得自己有點電燈泡的味道了，剛起身要走，張三金拉住我的衣角，說話不太客氣，

　　“你干嘛去？不準(zhǔn)跑??！”他的口吻帶著命令。

　　“我，我沒有，我去衛(wèi)生間......”其實當(dāng)時是真的打算跑的。

　　但很奇怪，飯后是大師姐買的單，張三金只是略帶客氣地說，“讓你請客，不好意思啊。”這還這不是他的性格。

　　回去之后，大師姐說要去幫朋友取生日蛋糕，張三金很自然地說幫忙提著。那一刻我意識到，也許張三金就是這樣一個有禮貌的人，但我卻當(dāng)做了認(rèn)真......

　　看著他和大師姐有說有笑地走在前面，那場面好像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我好像總是在他的身后，我們就像兩個同向的磁鐵，一靠近就排斥。

　　二、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墻柳

　　秋天適合離別，尤其是生離。在飯后咨詢了下大師姐對張三金的看法，幾乎是贊不絕口，還跟我說他們相約去看棒球賽了。我嘴上說著真好，心里卻開始有點不是滋味兒，就這樣，我把他拱手讓人。但沒辦法，我，不是單身，我也有我的責(zé)任。

　　所以那個階段，我?guī)缀跏欠耆司驼f自己要結(jié)婚了，算是自我麻痹，也算是合理避嫌。人在外一遇到點挫折，就會想回家，那個家可能說不上有什么好，但就是割舍不掉，既安心又自在。就好比前任和前任的出租房。

　　那天也是個中午，在連續(xù)跟博導(dǎo)各種填材料熬肝的一周后，在大師姐和張三金看完棒球賽的這一周后，我有點浪子回頭的心態(tài)，也可能是倦了，累了，單純想回歸“家庭”。我沒有告訴前任，而是偷偷回了家，本想給他個驚喜，結(jié)果，真的是驚死我了。

　　天之道，損有余以補不足；人之道則不同，損不足以奉有余。翻譯白話就是那句，“凡有的，還要加倍給他讓他多余，而沒有的，要把他剩下的也奪走?！睆埲鹫嫘疫\有那么多人喜歡他，而我，什么都沒有。

　　到了家門開始輸密碼，出租房是密碼鎖，前任很貼心，大門密碼設(shè)置成了我的陽歷生日，臥室門設(shè)置的是我的陰歷生日。所以，第一次大門密碼提示錯誤的時候，我以為自己記錯了，又試了試陰歷生日。結(jié)果，還是沒打開。在把可能的密碼都試了一遍，密碼鎖都開始滴滴滴響了。我無奈給前任發(fā)了微信，內(nèi)容是這樣的，

　　“大門密碼？為什么打不開了？”我和前任之間也沒有稱呼，哦，對了，曾經(jīng)我喜歡叫他粑粑，后來不知道是哪一天，這個稱呼就掩于歲月，關(guān)系也轉(zhuǎn)為平淡，久處不厭其實不難，難的是如何恩愛如初。

　　“大門密碼？我妹這幾天來了，我改成她生日了，940202。”看到這行字的心情就好比你最親的親人剛剛?cè)ナ?，你沒什么感受，可能是悲傷程度有點重，以至于人很平靜。

　　意外的不是他沒有告訴我改了大門密碼，畢竟我也好久沒有回家。意外的是打開臥室門的一剎那，我們的床上有半件女生的睡褲，衛(wèi)生間的牙刷筒里有一根牙刷，很新，和旁邊兩個電動牙刷擺在一起，格外刺眼。臥室地板上有各種各樣的購物袋子，我的拖鞋、睡衣都被收了起來，另外一雙拖鞋和他的拖鞋擺在一起，那種感覺，就好像我在這個屋子里的痕跡都被抹去了。

　　喜歡一個人七八分最大的好處，傷心也是暫時的。

　　“你這屋子被人搶了？誰來了？”我平靜地給打下這幾個字，手機的屏幕里還能映出床頭的那幅綠色草的掛畫，顯得格外諷刺。

　　“我跟你說了是我妹啊，她來B市沒帶身份證，沒法住酒店。”人說謊的時候竟然連邏輯都不考慮一下的。沒帶身份證？怎么坐的火車？住酒店臨時身份證明不行？

　　“家里就一張床，你倆怎么睡?。俊边@真的是我很介意的事。

　　“中間隔著好多東西，分開睡?！彼谷贿€有心情跟我解釋。

　　“那我知道了。”我沒有多說什么，他，也沒有解釋。

　　腦子里劃過了很多和他的點點滴滴，大多是委屈的畫面，比如我們從來沒有出門旅游過，每次不是他在B市上班說忙，就是回老家他媽媽始終跟著......比如他爸爸去泰國給他帶兩個乳膠枕，卻沒有我的......比如他媽媽每次來B市開會拉著我大大小小辦事，卻舍不得他兒子受累的時候......比如他總問你哪一個日子好不好，卻這么多年都沒有求婚。

　　可能，這場關(guān)系里，我在尋找合適，他也是。

　　可能，那些年少自以為是的歡喜，和喜歡的少年，都留在了18歲的流年。

　　我們都在變，卻在刻意追求不變。

　　三、桃花落，閑池閣，紅葉依舊人如昨

　　那天做了一個很決絕的決定--搬家，這種事不想讓博士同學(xué)知道，也不想我和前任共同的朋友知道。所以，我劃遍了手機，還是選擇了給張三金打電話，他似乎從沒有拒接過我的電話，不知道，這是不是也算一種偏愛。

　　“你箱子借我一下，我今天要把家里的東西都拿到學(xué)校去。”語氣平靜，也沒解釋。

　　“好，你幾點到，西門？”他也沒有問，一如往常。

　　“西門，12點半?！庇龅铰闊┑谝粫r間想到人，總歸是與眾不同吧。

　　張三金總是這樣淡淡暖暖的，我到的時候，他早就在西門拿著大箱子等，順便問了我一句，

　　“用我陪你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