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活下去?!?p> 沒有更多的回應(yīng)。我一息尚存。
天不亡我。是啊,天不亡我。
“哼哼,”我嘴角微揚(yáng),“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p> 我笑了,閉著眼睛,淚流滿面,不管不顧地笑著。
我笑這人生的荒唐。少無大志,壯不謀食。仕不得時,書不得智。十六年的光陰,轉(zhuǎn)瞬即逝,回首往昔,真如某位詩人的那句“我年華虛度,空有一身疲倦?!?p> 可是他是詩人,我是什么?用網(wǎng)上的話來說,我是什么牛馬?
躺在病床上的時候,我不止一次想過自殺。我已經(jīng)沒用了,這世上沒有能留我的地方。父母的叮囑,我都已經(jīng)厭倦,唯有表兄,只有他的話,能讓我感覺到一絲絲的平靜。
如果說,我對人世間還有什么留戀,那只能是表兄的看望。他打開病房門的一刻,我的心為之而跳,他離開病房門的腳步聲響起,我的笑為之冰封。是啊,不知從何時起,我的人生已經(jīng)失去了意義。
我也曾是個努力的男人,不止一次,我望著我童年的自畫像,那個天真單純的男孩,我這樣在心里默念: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
土地特有的熱腥味,填滿了我的味蕾,讓我為之癲狂。我的內(nèi)心比眼睛早一步醒來,來自理智的抗拒讓我的雙手本能的推開了緊接而來的食物。然后,我醒來了。
面前的是一個瘦弱的女孩,面如土色,手掌粗大。她右手持著韁繩,左手捧著一大盆熱土。毫無疑問,這是就地取材。但我仍然驚訝于她非人的平衡性。因為地勢陡峭,牛車(我暫且這樣稱呼)經(jīng)常劇烈顛簸。
但,她左手掌心里那盆小山般的熱土,沒有絲毫泄露,嚴(yán)嚴(yán)實實地睡在那土燒的大腕里。
或許是我驚恐的表情嚇到她了,她回過頭去,專心駕車,隨手將土碗丟下車去。
可能是風(fēng)聲所致,我沒有聽到熱土回歸的撞擊聲。但是,我不禁對這現(xiàn)象感到無數(shù)的疑問。
我為什么在這兒?妳是誰?為什么要喂我吃土?
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我草他媽的,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少女的背影依然堅毅,并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啊,這身影,這力量,是你嗎?表兄?你一定是神吧,在古代受人祭拜而成為圖騰的偉大存在,一定是你的在天之靈在保佑著我吧。
“活下去?!痹捳Z若隱若現(xiàn),我的頭瞬間疼痛難忍,“活下去?!?p> 啊,原來不是保佑,而是詛咒嗎。詛咒也好,這樣就好像你又來了一樣。
這小小的車廂,恰恰如同那個小小的房間。出院之后,我便一直待在那兒。我本可以回家和父母一起住,但我選擇了獨立。
我已經(jīng)受夠了照顧,我想證明給這個世界看,即使失去了雙腿,我還有義肢,即使失去了軀體,我還有靈魂。
受傷的人或許失去了心臟,但他的靈魂會插上翅膀。
可命運(yùn)的這個玩笑,開的有些大了。
在車上似睡非睡的這段時光里,我從荒漠進(jìn)入了森林。對,貨真價實的森林,被參天巨木所環(huán)繞。之所以會有這么真實的感受,是因為陽光的缺失——我感覺到我被一群巨人包圍,強(qiáng)烈的壓迫感奪走了溫暖,使人感到窒息。
不過,這倒也是一次特別新穎的體驗。我來到了野外,這是我知識的空白之處。我可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城市的生活,聞慣了鋼鐵怪獸身上沾滿的斷腸人的血腥味。從始至今一直纏繞著我的,來自自然的吐息,天地之間的孕育的精華,讓我感覺煥然一新。
我仿佛看到了一萬匹奔騰的駿馬,他們的毛發(fā)亮麗,步伐有力;他們昂首闊步,整齊劃一。他們的道路如此光明,以至于他們完全無視了我這個渺小的人類;而在他們的中間,有著一匹亮金色的雕塑,這尊雕塑隨著馬群的震動逐漸碎裂,散成了一陣微風(fēng),而這陣微風(fēng)掛過了我的臉龐....
在這天地中間最渺小的人類,他的思緒卻最為寬闊遼遠(yuǎn)。但再怎么遠(yuǎn),也遠(yuǎn)不出這天地之間。
我終于知道我那金黃色的回憶從何而來,是誰讓我想起,是誰助了我一臂之力。
在風(fēng)的背后,是你們,是巨木,是微風(fēng),是馬群.....
是這天地,我的恩人。
“活下去?!被煸?,模糊的身影逐漸現(xiàn)形。
“嗯,好,我會活下去。”“不,不是我會活下去?!?p> “是我要活下去?!蔽易詥栕源稹?p> 不知何時,車停了。小女孩粗大的手掌,從背后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