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打定,我對闌珊和凱蒂大喊道,“我數(shù)三二一,咱們掉頭跑,剛才路過了一條小路!”這語言不通也有語言不通的好處,現(xiàn)場制定逃跑路線,都不用防備早已離我們近在咫尺的追兵。
“還數(shù)什么三二一一二三的,現(xiàn)在掉頭跑就完了唄!”闌珊說完,一個急剎車,率先開始掉頭朝回狂奔,我和凱蒂反應不及,在慣性的作用力下又跑出去了足有十幾米遠,等我們倆停下來并且轉(zhuǎn)過身的時候,人家三小姐已經(jīng)在三十米開外的位置上玩命狂奔了。
她奶奶個孫子的!這個不仗義的東西!我暗罵一聲,伸手一拉因高跟鞋的阻礙而無論起步還是提速,都堪比純腳動版湖中觀光船的凱蒂,助她一爪子之力。
其實吧,闌珊的行動如此迅速,迅速到根本不等我們反應的程度,這也不能全怪她不仗義,這穿慣了高跟鞋,尤其還是高度通常都在十厘米以上高跟鞋的妹子,冷不丁一換上平底鞋,那就跟給腳趾頭打了雞血似的,很多時候,她自己都會被自己的行動速度驚呆,根本不知道自己竟然也能擁有如此發(fā)達的運動神經(jīng)。
我們仨轉(zhuǎn)身容易,身旁本來緊緊粘著我們的大卡車可就費勁了。
我的想法本來只是掉轉(zhuǎn)個方向跑進小路,把司機大哥連同那輛大卡車甩掉就好了,然而,這畢竟是在馬路中間呀,那位司機大哥畢竟是一位喜歡玩漂移的未來賽場選手啊,我太過簡單的想法實在沒能將可能會導致的結(jié)果一一羅列清楚,結(jié)果,令我良心大大感到不安的一幕就在我和凱蒂掉頭狂奔的那一刻發(fā)生了。
說時遲那時快,幾乎是在我們轉(zhuǎn)身的同一時間,耳邊瞬間傳來極其側(cè)耳的‘吱啦’一聲,緊接著,我余光看見大卡車在馬路正中央畫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線,車頭原地打轉(zhuǎn),車尾狂甩一百八十度,這車技,開卡車運送香蕉簡直就是埋沒人才了,這要是擱在好萊塢某某指導的動作大片里,就算拼臉蛋拼不過當紅小鮮肉,拼身材也拼不過硬漢老人家,可是咱能當替身呀,俗話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嘛,就咱演不了《速度與激情》,那咱還演不了《速度與基情》嗎?
正當我以為巴黎街頭版的《速度與基情》,啊不,是《速度與奸情》馬上就要因司機大哥這一技簡直堪稱完美的大漂移而進入高潮時,耳邊忽然又傳來了一聲巨響,緊接著是一個女人的尖叫……
糟了!我心說完了完了,難道司機大哥漂移漂失誤撞到人了?這尼瑪……恐怕直接引起這場混亂的我和凱蒂、闌珊也無法逃脫責任吧???會不會被抓?被抓住以后會不會坐牢?如果坐牢,那么是坐中國的大牢,還是蹲法國的監(jiān)獄?如果有幸巴黎監(jiān)獄N年游的話,那么巴黎女囚犯好不好相處?還有,監(jiān)獄里有沒有單間?單間里帶不帶廁所?廁所里面提不提供免費衛(wèi)生紙?衛(wèi)生紙是三層的還是兩層的?能不能指定紙界大佬中國大牌心相印呀?可以包郵嗎?包郵還收郵費嗎?還有……
……我特么腦子里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
我趕緊停下了腳步,幾乎全身上下都在顫抖著去查看漂移現(xiàn)場的慘狀。
凱蒂也停了下來,和我一起,一步步走向大卡車,兩個人都呼吸沉重,可心跳卻仿佛已然靜止了一般。
就連遠遠奔跑在幾十米開外的闌珊,都聞聲又跑了回來,“這下……禍是不是闖大了?咱們不會被判死刑吧?”
“放心吧,”我安慰著身邊面色慘白的兩只受驚小白兔,“法國沒有死刑,最多判個無期?!?p> “哦,那我就放心了。”看來闌珊不是嚇傻了,而是嚇瘋了。
“對,大不了越獄唄。”我順著闌珊的思路繼續(xù)在跑偏的大道上一路向北。
“你們倆別說了!”凱蒂歇斯底里地叫喚起來,對她來說,這可不僅僅是會不會被判刑的問題,若有人因為自己的原因而無辜賠上性命,那么這件事情肯定會在凱蒂心中留下一片終生無法走出的陰影,她也將永遠受到來自于自己內(nèi)心深處的譴責,直到生命終結(jié)的那一刻。
我和闌珊都乖乖閉上了嘴巴,小心翼翼地挪到了卡車前。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司機大哥連鞠躬帶捶胸的手舞足蹈,那動作就跟大猩猩拜年似的,然后看見了一個吱哇亂叫的中年婦女,那嗓門不禁令我聯(lián)想到了一款曾火爆一時的手機游戲‘瘋狂的小鳥’,最后,便是在這場失敗大漂移中受傷最重的主角——超市購物車。
哎呀,說真的,購物車那個慘吶,車轱轆都被撞飛了,金屬材質(zhì)的車身也扭曲變形了,奄奄一息地躺在馬路中間,等待著根本不會來到的救護車。
再看周圍,哎呀呀呀,土豆,面包,西紅柿,牛奶,奶酪,風干腸,最可憐的是那滿滿一塑料袋打爛了的大白雞蛋,這場景,怎一個慘字了得!
“走,快走?!奔热粔焊鶝]碰著人,那我們就實在沒必要繼續(xù)留在此處受良心的譴責了,無非就是法蘭西大媽精挑細選的各種食材白瞎了嘛,再有就是害司機大哥挨了一頓罵,不過話又說回來,誰讓他開著一輛那么大個兒的卡車滿馬路追我們呢?雖然我們的確做了壞事,可是擱腿追追還不行呀?還非得整個四輪鐵皮的大家伙,這下老實了吧?一個字:該!
我和闌珊、凱蒂趁亂離開了事發(fā)現(xiàn)場,七拐八繞地脫離了是非之地,然后鉆進一輛停在路邊等活的出租車,凱蒂拿出房門卡給出租車司機看了一眼,司機微笑著點點頭,車子啟動了。
坐在計程車里,我有些緊張,還有些不安,倒不是因為之前發(fā)生的一幕一幕又一幕,而是在為此番出租車旅程的目的地感到擔憂,只希望昨天晚上的事情不要再發(fā)生一次才好。
謝天謝地,當我重新看到導游小姐那張既不漂亮,也不溫柔的大臉蛋子時,我難以置信地竟對她產(chǎn)生了一股非常強烈的親切感,心說總算歸隊了,總算沒再迷路一次,總算可以直接回房,洗澡,然后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了。
上樓之前,我忽然間想起了今天在高福帥他們公司時領到的那張小卡片,此時此刻,它仍然靜靜地躺在我的隨身包包里,好像從頭到尾都沒發(fā)揮出任何作用來,于是乎不禁感到好奇,將卡片遞到導游小姐眼前,“幫我看看這上面寫的是啥唄?”
導游小姐接過卡片,識別了半天那歪七扭八的手寫體拉丁字母,“這什么玩意呀?什么架子,什么花瓶,什么沙發(fā),還有個詞我不認識,反正就是說這些東西都是古董,不可以亂碰?!?p> ……古董?不可以亂碰?這么說……臥槽,感情被闌珊摔壞的那個長相張牙舞爪的木頭架子,竟還是個古董呢?那得值多少錢呀?另外,搞得這么神秘兮兮的一張卡片,原來就只是一張僅僅起到警告作用的提示牌而已?好吧,看來法國人對幽默的表達方式,我可能這輩子都理解不了了。
嘟嚕!
我正感慨萬千呢,手機突然響了一聲,從包包里面翻出來一看,原來是條微信消息,但是發(fā)消息的人卻令我心中小鹿亂蹦噠了一下下。
“辛炎?”我自言自語道,旁邊的凱蒂猶如一只兔子般,耳朵噌的一下就豎了起來,并且還豎得老高,好像生怕錯過什么似的。
“是辛炎給你發(fā)的短信嗎?”凱蒂立馬問我,無論表情還是情緒,都有些奇怪,帶著那么一絲絲緊張,還帶著那么許多絲興奮,就跟在一片汪洋大海上流浪了五六七八天的獨木舟乘客,終于偶遇幸福號巨輪了似的。
我淡淡的“嗯”了一聲,故意擺出一副‘提他就煩’的表情,慢慢悠悠地打開了微信,出現(xiàn)在信息正文框中的內(nèi)容只有四個字,‘你在哪呢’。
我想也不想就在鍵盤中同樣拼寫出四個字來,‘愛麗舍宮’,發(fā)送。
杵在一旁當觀眾的凱蒂眉頭始終擰得跟天津十八街似的,得知了辛炎發(fā)給我的信息以及我回復給他的內(nèi)容后,還一臉幽怨地看著我,想要說什么,但被我用隨手從經(jīng)過我們身邊的餐車上偷拿過來的面包塞住了嘴巴,于是乎只好被迫明確了自己的立場,十分理智且乖巧地選擇了把嘴閉上。
“咱們晚上吃點兒啥?”闌珊揉著早已咕嚕咕嚕叫的肚子,我這才忽然想起來,我們仨貌似一整天都沒好好吃飯了,此時已經(jīng)夕陽西下,若再不正八經(jīng)地好好吃一頓,恐怕肚子、舌頭、以及腸胃就要開始組團抗議了。
“吃得簡單點兒吧,我的銀行卡都被暫時凍結(jié)了,現(xiàn)在身上就剩下二百多歐了?!眲P蒂滿臉歉意地看著我和闌珊。
其實凱蒂根本沒什么可感到歉意的,銀行卡凍結(jié)又不是她的錯,何況我們仨只是朋友關系,她根本沒有義務時時刻刻為我和闌珊買單,可是凱蒂就是這么一個人,就好像給朋友花錢早已成為了她的一種習慣,甚至一種責任了似的,沒得花,她就會覺得對不起朋友。
“放心吧,雖然我卡上的錢不是很多,但維持咱們仨在巴黎這幾天的開銷,應該還不成問題?!蔽覍嵲拰嵳f,畢竟我的卡都是透支卡嘛,透支卡上的預存額怎么會太多?至于這可透支額度嘛,呵呵,答案是不要問。
“太好了!”闌珊立馬高興了,“有你們兩個好朋友,真是我葉闌珊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然而,凱蒂卻似乎完全高興不起來,兩道眉毛仍然緊緊鎖在一起,就跟被502給黏上拔不開了似的,可是看表情,又似乎不單單只是在為錢的問題而擔憂,凱蒂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