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H市中心當之無愧的最高檔酒吧寒鴉,吧臺正對面靠窗的位置,一位女士的情緒與現(xiàn)場格格不入——沒有半點享受或是放松的神情,相反,滿臉的怨氣,每隔五秒就要摁亮手機屏幕看時間。顯然,她要等的同伴遲到了。
“童大小姐,你可終于來了!再晚十分鐘,你將永遠失去我。”
她口中的童大小姐心情沒比她好到哪里去,將水鉆包“啪”!響亮的一聲丟到桌上,高跟鞋極細的后跟輕輕勾住高腳凳的橫杠,入座的姿勢倒是極盡優(yōu)雅,與她的氣質(zhì)完美契合,不像此刻的情緒那般焦躁。
“嘖,好歹也是只八千多的包,怎么如此不愛惜?能給我家土豆買上好幾個月的進口奶粉?!鼻厍缧绷怂谎?,目光忍不住往她完美的S身型曲線上往返地打量。
“我一個項目至少能買5個?!蓖鸬恼Z氣很是不屑,“還有,少裝窮,誰不知道你老公是房地產(chǎn)大亨?!?p> “行行行,你有錢。我也不裝窮。說說吧,怎么了?相親如何?你不覺得結束得有點早?”
童羽用不銹鋼吸管一下一下戳著杯子里的冰塊。
青檸莫吉托,秦晴給她點的。反正無論到哪家酒吧,童羽都只喝青檸莫吉托,不然,那就是冰水。
半晌,不知方才的沉默是在醞釀情緒還是組織語言,驀地爆發(fā):“他說我古板!我?童羽?古板?呵!他時尚的弄潮兒!他前衛(wèi)!”
語氣激進,嗓門比先前大了幾分,不過和潑婦罵街比起來,她這點仍是輕聲細語,完全淹沒在酒吧的鼓點和音樂中,也就秦晴聽得見。
秦晴差點沒被自己的血腥瑪麗嗆死。的確,古板和童羽,沾不上半毛錢關系。
在秦晴眼里,童羽會玩,能浪。要不是學習成績好到變態(tài),智商超乎常人工作能力一個頂三,她就是個小太妹,江湖女子。因為一切在法律范圍之內(nèi)的非好學生行為,童羽幾乎做盡,關鍵還有一點,長相太妖媚,身材太火辣。
“他眼睛瞎了?”秦晴只能得出這么個結論。
眼前的童羽,B家的卡其色及膝風衣內(nèi)是件寶石藍的緊身吊帶裙,星空般亮閃閃的,長度僅到大腿根部,及腰的大波浪慵懶地散落,巴掌大的鵝蛋臉,大眼睛高鼻梁——不進娛樂圈便是暴殄天物的外貌裝備。桃花眼在煙熏妝的裝飾下,嫵媚又神秘,格外勾人。
“等等,你是不是對他有意思?如此用心打扮?!?p> 以秦晴對童羽的多年了解,這人白瞎這一身好皮囊。若不是有興致,絕不化妝,并且,盡挑寬松休閑的衣服穿。能讓她有興致的次數(shù),并不多,一年到頭,兩只手絕對數(shù)得過來。
“別多想。這身打扮是我來之前回家換的?!?p> 這就解釋了為什么她把秦晴一人在這里晾了足足四十分鐘。
“嗯,讓我來概括一下,你素面朝天以大媽買菜的裝備去相親,然后頂著妖艷賤貨的精致皮囊來見我?”
童羽:“……那你是不是應該感激涕淋?!?p> 衛(wèi)衣牛仔褲不至于這么糟吧?還有,她現(xiàn)在的打扮也不至于妖艷賤貨吧?
“你見過哪個大媽是衛(wèi)衣牛仔褲,如此青春靚麗地去買菜?”
秦晴這下成功被自己嗆住,咳了整整有一分鐘,她們這桌側方不遠處,環(huán)形沙發(fā)在座的幾位都聞聲朝這里看過來。秦晴幽怨地看一眼童羽,彎下腰埋頭咳嗽,導致現(xiàn)在淚汪汪,滿臉通紅。
“你要不要把’鄙視’二字詮釋得如此形象生動?就差舉著橫幅了!”秦晴想著,若眼前坐的不是童羽,而是自己奔三的女兒,她一定就把手上這杯液體潑她臉上——孺子不可教,屢教不改,還特遲鈍,不長點心。
俗話說永遠叫不醒裝睡的人。
同理,在取悅異性方面,童羽可能改不掉這“遲鈍”。
“我哪有鄙視他?我是這樣的人嗎,無緣無故就鄙視做什么,我只是……”
“不把他當回事。”秦晴搶白。
“我懂我懂!你就是成天一張’你skr什么東西’的撲克臉,憑借自己的美貌耀武揚威。但是我交代過你了大小姐,大部分成功男士都是喜歡被取悅的,喜歡被重視的感覺。你這無形之中已經(jīng)將他們踩在腳下了?!?p> 秦晴不難想象,童羽一定是休閑的裝束慵懶的步伐——就,相比之下,去食堂吃飯的精神也會是更提高幾分。
所以任憑秦晴和童羽家里人操碎了心,近三年給她安排相親無數(shù),至今就沒一個能夠再次聯(lián)系的。
“我是成功女性,怎么不見得他們來取悅我?什么東西,還要我取悅他們。”
“東西”——童羽對表示不屑的所有人物事物的代稱——不屑到連專有名詞都懶得用的那種。
“宋元已經(jīng)是我和我老公人脈中能刨到的頂尖優(yōu)質(zhì)股,哪里讓你不滿意了?大你五歲,身材外貌都出挑,年收入過百萬,家底殷實,你就委屈一下下,換來以后順風順水腰纏萬貫的日子,這筆帳你不能算明白?從長計議,不虧!”
“呵,宋元,我還明清呢。嗯,說不定叫明清的素未謀面的這位,各方面條件更優(yōu)越?!睗M滿都是諷刺,聽得秦晴想打人。
要知道宋元可是搶手得很,追他的女生“前仆后繼”。當今女孩很現(xiàn)實,看臉,看錢。高富帥絕對是男性中的限量版,不搶?不搶分分鐘就沒了!沒見過雙十一的陣仗嗎?情場有過之而無不及。
宋元心氣高,也有高的資本。秦晴托自己老公向他介紹童羽,了解童羽的學歷能力家庭背景,給他看照片后,宋元破天荒第一次答應去相親。
“?!薄R粭l微博推送,童羽的手機屏幕亮了。
凡是微博消息,童羽查看就特別勤快。
盯著手機幾秒后,童羽嘴角不自覺的揚起——空氣中頓時充滿戀愛的酸臭味。不,是迷妹花癡的味道。
“你現(xiàn)在敢提商徴兩個字,我就敢把你的頭擰下來?!鼻厍缋渎曂{。
堂堂白富美加學霸的童羽,居然被一個rapper捕獲芳心——一捕就是十多年。而且看她這架勢,頗有將追星和戀愛混為一談的樣子——腦殘的女友粉,不是酷酷的有頭有腦的事業(yè)粉。
“商徴新專輯拍攝工作結束了!下午完工的,導演一分鐘前發(fā)的卸妝照!不愧是我的寶寶!素顏都那么好看!天神下凡!”童羽兀自對著手機笑靨如花,很顯然,秦晴的話,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商徴商徴商徴!只知道商徴!除了商徴還有什么能引起你的興趣,???能不能有點出息?還寶寶,呵,花癡到年齡大小都算不清楚!”秦晴恨鐵不成鋼。自己的孩子馬上就能打醬油了,然而抱著娃以家庭單位和小姐妹童羽一起出游的日子——遙遙無期。
歲月不等人,再過上個兩三年,步入三十,剩女無疑。
“還有錢。對工作我也是很有熱情的?;ㄥX的興致也不差?!蓖疬€嘴。
要咬文嚼字追究到底她的“興趣”,捫心自問,真的也就商徴,追星。
愛好特長一大把,琴棋書畫,球場賽場她沒在怕的,但唯有追星,能讓她激情四射,斗志昂揚,宛若一只,晨起驕傲的小公雞。
“追星能有什么結果!浪費大把青春年華還燒錢。怎么,商徴能給你傳宗接代了還是將來能在床頭照顧生病的你?我說你也不笨,怎么就吊死在商徴這棵樹上,執(zhí)迷不悟,像中了邪?!?p> 童羽自動屏蔽,沒有回話——她正忙著轉(zhuǎn)發(fā)加評論,跟追星群的姐妹互動?;觾?nèi)容很簡單,花式夸商徴。
倒是不遠處,環(huán)形沙發(fā)那一桌,有一道目光掃過秦晴。目光的主人臉隱在黑暗里,看不真切,秦晴也只是草草一瞥,直覺目光不太友好,直覺是個大帥哥——單從身型和整體氣場判斷。
剛才她被水嗆到,看她的兩位,就坐在這“隱形男”對面。
“只有該結婚的愛情,沒有該結婚的年齡。我單身我快樂,我自己就是豪門?;ㄥX追星買快樂,新時代自立自強的女性。”
也就童羽,能把母胎單身,即將邁入“愁嫁”、“剩女”行列的自己,說得如此“意氣風發(fā)”,訴說真理般強調(diào)著她自己的這一套歪理。而且,還自己來了勁,外套一脫,喝一大口莫吉托,大步邁向舞池。
秦晴看著她婀娜的背影搖頭。
明明就是正常的邁幾步,而且憑她對童羽多年的了解,這位完全就不是做作之人,可童羽偏偏就將這幾步走出了百般魅惑撩人,讓她一個女的看了都忍不住生出許多想法。
這么一位“國色天香”的美人,還有錢有勢,卻至今沒能找到一位男朋友,哪怕找一個練手。不用多想,就是她自己的問題。
秦晴低頭跟自己老公發(fā)短信,繼續(xù)操她的老媽子心。
另一邊,童羽在舞池隨著韓國的K-pop跳得歡。
她沒系統(tǒng)地學過舞蹈,只有些基本功。好在她運動細胞發(fā)達,四肢靈活,配合協(xié)調(diào)能力極強,往往多看幾遍視頻就能將舞蹈學會,所以在舞池里,她跳得像模像樣。
火辣的身材,過高的顏值,再加上明顯超出周圍平均水平的舞姿,她很快就引起了周圍的注意,有不少男的有意無意開始往她這里靠。
寒鴉這樣的高檔酒吧,再加上管理嚴格有序,向來比較安全,客人素質(zhì)也高。但是避免不了個別例外。
童羽察覺到了不對勁,有意避開,向右邊的幾位女生那里挪去。
誰知周圍三四位男人并沒有就此作罷的意思,其中一位直接將手放在了她腰上。
童羽觸電般甩開,瞬間被慌張和不安全感包裹,迅速換方向撤離,不料下巴直接撞上一位陌生男人的肩膀——太骨感,她的下巴也骨感,導致疼痛感格外強烈明顯。
她嘴上說著不好意思,目光卻是咄咄逼人毫不客氣地射向被她撞的男士——氣勢在目光觸及他五官時猛地收回,或者說,崩塌。
這張臉,以光速從她面前閃過她都不會認錯——商徵。
今天他穿了黑色衛(wèi)衣,就是微博上導演曬出素顏照上的那件,不過現(xiàn)在帽子兜在頭上,將面部光線隱去大半,不以童羽的角度和近距離,基本認不出來。
商徵沒有看她,凜冽的目光越過她,落在她身后的幾位,輕輕抓住童羽纖細的手腕。
他指尖微涼,童羽手腕被握住的一瞬間,抖了下。
她現(xiàn)在心如擂鼓,什么酒吧,什么動手動腳的猥瑣男人,電光火石間早已在童羽大腦中化為一縷青煙,留下的只有商徵,商徵,商徵。
商徴原本不想來的。他厭倦人聲嘈雜的喧鬧場所。好不容易完成新專輯的拍攝,只想在自己家里好好享受獨處時光。奈何同事朋友盛情難卻,一副要把他抬到酒吧的架勢。
不料,被他撞見這一幕。
他只是正巧路過,去洗手間。
他也沒有料到,舉手之勞維護一下女性安全,會產(chǎn)生這么親密的肢體接觸。
***
剛才幾位男的識趣地走遠,著實架不住商徵那閻王爺一樣的眼神。
“你是商徵?”童羽小聲確認。
“嗯?!?p> 承認的干脆。
落在童羽耳朵里,卻沒有欣喜。
“你為什么幫我?”懷疑間,語氣已帶上幾分審問意味。
商徵不在意:“這種場合女性屬于弱勢群體,有必要照顧一下?!?p> 那就是了。童羽得出結論——不是商徵,還卑鄙地冒充商徵。
“大冰山商徵照顧女性?你是假的吧?說,哪家醫(yī)院?我可以告你和醫(yī)院侵犯肖像權?!?p> 童羽認定這又是一位圖謀不軌的男性,甩手走出舞池回到座位。再朝舞池看去,已經(jīng)看不到那位男士的背影。
她立馬把剛才的事情向秦晴說了一遍,完了加上一句:“你別說,跟商徵長得還真挺像。噢,整的挺像。我才不信我家寶寶的神顏有誰能不花錢就達到相似水準。也可能光線太暗我沒看清。哎,管他呢,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保住了自己清白?!?p> 秦晴:“……”
第二杯血腥瑪麗下肚,借酒精的作用,秦晴覺得自己大腦突然靈光:“商徵的新照你給我看一眼?!?p> “干嘛?不許跟我搶老公!”童羽一臉警惕。
秦晴一腳踹她凳子:“丫的我有老公!我只是好奇他素顏能開出一朵花來還是怎么著把你弄得鬼迷心竅?!?p> 質(zhì)疑商徵的素顏?童羽絕對不允許!她立馬就從微博上調(diào)出來給秦晴看。
秦晴看了眼照片中坐在角落的一位工作人員,又回憶剛才咳嗽時朝這邊看過來的那兩位男性的其中一位,心里頭“咯噔”一下。接著想起那位“隱形男”身上的衣服,心中基本已經(jīng)確定。
“你自己看,”她把手機還給童羽,“背對你坐在右后方那位,和照片中這位……等等,那一桌,好幾個的臉好像都對得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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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號薰衣草
童羽:救命!我做了什么?! 秦晴:你對著愛豆說他是整的。 商徵:還甩手走人。 童羽:……(我不配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