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住在三樓,一個單間,還沒有當初陳錚住的鐵皮房大,房間里極其簡單,小窗戶下擺著一張書桌,桌子上幾十本書整整齊齊豎成一排,角落里放著一張單人床,潔白的床單,潔白的被罩,房間中打掃的一塵不染,窗明幾凈。
干凈到這個程度,女孩絕對有潔癖。
陳錚放開女孩,靠著墻壁打量著她,個子不高,最多一米六,柔柔弱弱,面色有幾分營養(yǎng)不良造成的蒼白,楚楚可憐,白色連衣裙,一看就是地攤上的廉價貨,穿在身上更顯得寒酸。
是個窮苦人家的孩子。
她眼神中帶著驚恐,怯怯的望著陳錚,雙手抱著胳膊,瑟瑟發(fā)抖,如深秋風雨中一朵小小的,潔白的花兒。
陳錚心里一軟,柔聲道:“別怕,我是好人?!?p> 女孩驚慌的退了一步,盯著他手里的匕首,肩膀和腿上的鮮血,顯然不相信這樣一個兇神惡煞般,強勢闖進她閨房的男人是個好人。
陳錚吃力的擠出一絲笑容,解釋道:“剛才是被逼無奈,等追我的人走了,我就離開。”
女孩依舊不說話。
陳錚齜著牙,剛才逃命的時候還好,這一停下來,肩膀和腿上的傷就疼的撕心裂肺,特別是大腿根,血似乎越流越多,再這么下去,恐怕就要失血而死。
他想抽支煙,摸了摸口袋,才發(fā)現(xiàn)早就沒了。
他踮著腳挪到窗戶旁邊,小巷子里有幾個拎刀的混混,隱隱約約“看”到他們在說道:“茍爺吩咐了,圍著整個楊箕村,那小子是在這條巷子附近跟丟的,我們仔細的搜?!?p> 陳錚皺著眉頭,知道逃出去暫時是不可能了,他回頭問女孩:“有沒有酒?”
女孩一怔,怯怯的說道:“你受了傷,不能喝酒。”聲音軟軟甜甜,配得上她的美貌。
陳錚搖了搖頭,苦笑著道:“半條命都沒了,哪還有興致喝酒?用來消毒的,我中了一槍,必須要先把子彈取出來?!?p> 女孩低著頭咬著嘴唇,眉頭微蹙,看得出正在天人交戰(zhàn),半響下定了決心,她說道:“我?guī)湍惆?,我是都城醫(yī)科大的學(xué)生?!?p> “哦?”陳錚有點訝異,目光重新瞄向桌子上的書,才發(fā)現(xiàn)大部分都是醫(yī)學(xué)專業(yè)課本。
天無絕人之路啊,陳錚很開心。因為失血過多,腦袋已經(jīng)有點暈,他說道:“多謝你了,那就趕快的。”
女孩慌忙跑到書桌旁,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小袋子,里面一整套手術(shù)刀和針線,沒有酒,卻有專業(yè)的醫(yī)用酒精。
準備好一切,女孩卻怔著有點猶豫。
陳錚問道:“怎么了?”
女孩說道:“我只在老鼠和兔子身上練習(xí)過,沒有給人做過。”
陳錚深吸一口氣,平淡道:“那我就給你個在真人身上練手的機會,別緊張,輕松點,就當我是只兔子老鼠就行?!?p> 他一臉慷慨赴死的決絕,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豁出去了。
女孩慢慢的褪掉他的褲子,紅著臉猶豫了一會兒,又把他的內(nèi)褲也脫掉了。
傷口太靠近襠部,陳錚顧不上有什么旖旎的念頭,女孩也知道不是害羞的時候,醫(yī)者父母心,她有這個覺悟。
窗戶外的巷子里就有搜他的人,陳錚不敢出聲,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沒有關(guān)公刮骨療傷還能喝酒下棋的淡定,于是抓著被子咬著,酒精擦在傷口上,一陣鉆心的疼痛。
沒有麻醉藥,做手術(shù)真他么疼死人??!
真正疼痛的還在后面,手術(shù)刀在傷口上笨拙的割著,陳錚感覺牙都咬碎了,全身冷汗,滿頭的青筋。
關(guān)鍵是傷口的位置實在太巧妙,陳錚總是有種錯覺,感覺自己就是即將入宮的小太監(jiān),正在進行凈身儀式。
這種感覺太他媽折騰人,陳錚為了轉(zhuǎn)眼注意力,開始胡言亂語,其實胡言亂語是因為失血過多,大腦昏沉,神經(jīng)已經(jīng)有點錯亂。
他問女孩:“你是什么專業(yè)的?。俊?p> 女孩怯怯的回答:“婦產(chǎn)科。”
陳錚盯著女孩,心里一陣無語,他像生孩子的孕婦叉著兩條腿,讓一個婦產(chǎn)科醫(yī)生給他凈身,哦,不對,一個婦產(chǎn)科醫(yī)生給他做手術(shù),感覺實在有點不好。
他轉(zhuǎn)移話題,想著還是說點自己的豐功偉績:“知道我為什么會受傷嗎?東城的茍爺,人稱一條瘋狗的茍爺,挖了陷阱等我,一百多個高手啊,都是一個能打十個,嘿嘿,還是被我逃出來了?!?p> 女孩問道:“你是不是也很厲害啊?”
陳錚眼睛發(fā)黑,已經(jīng)有點神志不清,依舊注視著她,回答道:“當然!其實我到了山頂公園門口就知道是陷阱,甚至最開始的時候就知道是陷阱了?!?p> 女孩問道:“明知道是陷阱,為什么還要去呢?”
陳錚說道:“你不懂!你一個生活在陽光幸福中的黃毛丫頭也不會懂,這世上有太多卑鄙惡心的人,也正是因為這樣,有些人才值得你用命去換,甚至僅僅一絲希望,都值得拼命去搏,無論因為什么,我都要去救胡雅。”
女孩手中的手術(shù)刀頓了一頓,神色平靜到讓人看著冰冷,她似乎有點動容,問道:“胡雅是你喜歡的人?”
陳錚說道:“喜歡!我當然喜歡她,不過不是所有的喜歡都關(guān)乎著男女之情,她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朋友,也是我兄弟最愛的人?!?p> 女孩眉頭微微皺起,手里的鑷子猛地戳進傷口里,陳錚咬緊牙關(guān),眼皮沉重,已經(jīng)有點睜不開,他呵呵笑了起來,問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女孩把彈頭夾出來,沉吟半響,笑了笑道:“雛菊?!?p> 雛菊!十三花落有一絕頂殺手雛菊,殺人于無聲無息,防不勝防,十三歲開始殺人,出道六年從未失手。
十三花落中排行最末,眾人稱她為十三妹,不過大家心里清楚,這個年齡最小,不愛說話,看起來弱不禁風的雛菊,實力堪比頭牌青蓮。
青蓮曾說道:再過幾年,我都要喊她姐姐了。
陳錚如果知道現(xiàn)在給他女孩子是甄神算手下最出色的殺手,恐怕只能苦笑著呵呵了。
“雛菊……雛菊……和你的氣質(zhì)倒是真像?!彼炖镟洁熘?,暈了過去,也看不到女孩說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