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跟康劍橋約好了要跟駱陽的養(yǎng)父下午見面。
我打電話回家,父親說母親的高血壓又犯了,昨天暈倒在洗手間里,現(xiàn)在躺在病房里,他來不了新加坡,讓我抓緊找回弟弟。
下午,我和康劍橋來到了駱家的海豚灣別墅。
海豚灣別墅面朝大海,屬于私人海灣,只有得到主人邀請的人才能看到這里的大海。駱家的別墅是白色的洛可可式建筑,整個別墅像一個大貝殼一樣躺在沙灘上,細(xì)膩柔美。我和康劍橋來到了別墅門前的涼亭,涼亭是海螺狀的,獨具一格。
“駱叔叔,這就是我電話里根您說的那位姚子路?!?p> 駱陽的養(yǎng)父是約莫五十歲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就覺得精明能干,他錯愕驚詫的看了我數(shù)秒后笑著說:“來來來!坐下了喝一杯咖啡,這可是我前些天剛從牙買加帶回來的咖啡。”
“怎么樣?味道如何?”
我點著頭笑著應(yīng)道:“味道芳香、順滑、醇厚,好咖啡?!?p> 康劍橋抿了抿嘴,一本正經(jīng)的說:“是啊,聽說藍(lán)山咖啡的咖啡樹全部長在崎嶇的山坡上,山上的空氣清新,沒有污染,而且還有肥沃的火山土壤,怪不得這么好喝呢!不過我們平時在市面上買的真正的藍(lán)山咖啡不多,今天算是終于嘗到真品了?!?p> “哈哈!你們這兩個年輕人,說的好,以后有機(jī)會了我親自帶你們?nèi)ゼ永毡茸罡叩纳椒濉{(lán)山,去看看那里的咖啡樹?!?p> 看來,駱老爺還是挺和藹可親的,沒有我想想的那么嚴(yán)肅,在我心里守財奴應(yīng)該是冷漠苛刻的人,今天見了他,我弟弟的事看來不難解決。
康劍橋笑著說:“那好,去的時候我一定得帶上我的畫夾,把那藍(lán)山給畫下來。”
“好好好!”
駱老爺說著點燃了一根雪茄,收起笑容雙眉緊縮“現(xiàn)在說說正事吧,我剛才見到姚先生還真是嚇了一跳,你真的跟駱陽長的一模一樣,如果你們倆站在一起,恐怕連我都分不清那個是那個?!?p> “我的弟弟已經(jīng)走丟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我的母親天天求佛念經(jīng),希望弟弟能夠平安無事。您對弟弟的養(yǎng)育之恩,我們?nèi)胰耸指屑?,我這次來并不是要帶走他,而是希望他能夠回去見見我的
父母,還希望您能成全。”
“成全?”他聽著我的話冷笑了一下,但那一抹笑竟讓我有些不寒而粟。
“是??!我知道我弟弟畢竟也是您一手帶大的,這對于您來說肯定很不舍,所以如果可以的話,駱陽可以繼續(xù)是您的兒子?!?p> “兒子?你可知道我這個兒子來養(yǎng)得不容易?。 ?p> 他說著將煙頭捻滅,望著海邊此起彼伏的浪潮,眼睛里充滿了憂傷。
我和康劍橋靜靜地挺著那個有關(guān)二十年前的故事。
“二十年前,我和我的太太去中國旅游。有一天我們經(jīng)過一棟別墅別墅門前的草坪上躺著一個小孩,那小孩睡著了,睡的很熟,那個孩子就是駱陽?!?p> “你!…是你們偷走了他,對嗎?告訴我,你們?yōu)槭裁匆底咚??為什么要偷走我的弟弟!?p> 我氣急敗壞,他神情恍惚,有點起了一支雪茄,娓娓道來:“那時候暗香流產(chǎn)了三次,她的精神很不穩(wěn)定,第三次流產(chǎn)后她精神抑郁,不吃不喝的。直至有一天醫(yī)生說她得了間歇性精神病,我十分痛苦,所以決定帶她去四處走走,希望散散心,病情能夠有所改善??墒敲慨?dāng)她出門見到別人家的小孩時就抱著別人家的小孩跑,當(dāng)她抱著孩子時她就跟正常人一樣,神志清醒。但孩子畢竟是別人的,每一次孩子被別人又多回去后,她就大哭大鬧的不停,有時候沒辦法我只能將她綁著。在去中國的那些日子,她不僅病情沒有好轉(zhuǎn),反而越發(fā)厲害,在你家門前抱起駱陽的那一刻,我很猶豫,但看到暗香的笑容,我還是決定把孩子抱了回來。我想,那孩子或許可以治好暗香的病?!?p> 聽完故事后,我和康劍橋不約而同的搖頭不滿。
望著他那滄桑的臉,他的眼睛里盡是落寞與哀傷,他為了他的愛人而抱走別人的孩子,雖然自私,但這個理由也讓我無不感動。
“那后來呢?病好了嗎?”
“呵呵…”
他苦笑了一下,又將煙頭捻滅:“后來暗香的病好了,在駱陽五歲的那年,還生下了一個女孩。”
“真的?那太好了?!?p> 康劍橋看著我高興地樣子,搖了搖頭低聲告訴我:“后來暗香阿姨去世了?!?p> “什么?”
“是的,死了,是…是為了駱陽?!?p> 我驚詫地望著駱老爺,他神情黯然,重重地吐出了一個煙圈,那煙圈彌漫在空氣里,那暗香一絲絲、一縷縷地繚繞,盤旋……
從駱家回來后,康劍橋?qū)⑹虑榈慕?jīng)過告訴了我,通過他的話語,我才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十五年前,也就是駱陽五歲半的那年,有天晚上駱陽一夜未歸。
康劍橋說駱陽從小就很有音樂天賦,經(jīng)常兩只手放在桌子上敲來敲去的,把桌子當(dāng)做琴彈。
后來暗香阿姨給他買了一把吉他,駱陽高興地不得了,他經(jīng)常抱著吉他和康劍橋去橋邊的大樹跟前玩。駱陽負(fù)責(zé)彈琴,康劍橋那個小罐子負(fù)責(zé)收錢,那些錢他們用來買巧克力吃。有一天,一個滿臉胡須的男人走過來搶走了他們的吉他和錢。那把吉他很貴,現(xiàn)在弄丟了,駱陽嚇得不敢回家。那天晚上,駱陽和康劍橋睡在公園的板凳上。兩家的人,找了他們一夜。那時候,暗香阿姨正懷著喬黎,已經(jīng)八個月了。天亮了,駱叔叔他們都回家了,卻不見暗香阿姨。原來暗香阿姨偷偷的跑了出去找駱陽。一個懷孕八個月的孕婦,挺著一個大肚子,在外面找了一夜。當(dāng)暗香阿姨找到他們時天亮了。駱陽躺在椅子上發(fā)高燒,暗香阿姨叫康劍橋回家喊人,自己背起駱陽去了醫(yī)院。
結(jié)果暗香阿姨在醫(yī)院早產(chǎn)了,孩子保住了,但暗香阿姨卻走了。
聽完這個故事,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暗香,這位母親,我真的很感動。
一個孕婦累了一晚上,自己早產(chǎn)了,為了駱陽,自己的女兒卻失去了母親。據(jù)說自從暗香阿姨離開人世后,駱叔叔就變得冷漠無情,經(jīng)常酗酒,甚至吸毒,后來他走私毒品,販賣毒品,甚至種植了一片罌粟。最后他成了很富有的人,但也成了一個冷漠無情的人,駱陽和喬黎由家仆帶著,他很少過問,他只是拼命的賺錢、賺錢,沒有再娶。在別人眼里,他只知道賺錢,很少關(guān)心子女,所以大家覺得他是個冷血的“守財奴”。
一個月過去了,聽說昨天駱陽和駱喬黎回來了,我打算明天早上去駱家。
在等駱陽的這些日子里,康劍橋帶著去了好多地方,在游玩的同時,我們也幾乎嘗遍了新加坡的美食,也畫了幾幅畫。
晚上我來到了康劍橋的書房里,仔細(xì)琢磨著他在裕廊飛禽公園畫的一幅飛鳥圖,寥寥數(shù)筆,勾勒出的不只是飛鳥,更是他對自由的渴望。飛鳥圖的旁邊有一幅被藍(lán)色錦緞?wù)谘诘漠?,那藍(lán)色錦緞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灰塵,看上去有些歲月了。
我一時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最終還是將那藍(lán)色的錦緞揭了下來。原來是一位美麗女子的畫像,畫中的女子披著深藍(lán)色的披肩,那棕色的卷發(fā)像是海藻一樣慵懶地躺在右邊胸前。她肌如陶瓷、但顯得有些太過蒼白,薄薄的雙唇如玫瑰花瓣嬌嫩欲滴。透過淡藍(lán)色眼影的是一雙空洞的眼睛,那眼神飄忽不定,好像看不見底,讓我感覺到的只有淡淡的無奈、哀傷。
“你在看什么!誰讓你看的!”
康劍橋氣沖沖地奪過我手里的布蓋了上去,好像是我看到了他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情緒激動、惱羞成怒。
我站在一旁啞口無言,也怪我好奇心太強(qiáng)。
“對不起,我不知道這幅畫上的人是誰,沒想到對你來說這么重要,不過畫的真好?!?p> “好了…今天…今天你看到的這幅畫不許你對任何人講,知道嗎?”
我從來沒看見過他如此不安焦慮過,連忙應(yīng)聲:“好好!就當(dāng)我什么都沒看見。”
“尤其是不要對駱陽講,好嗎?”
“好,我答應(yīng)你!”
我不知道那畫里的女子是誰,但我知道那女子是一個對康劍橋來說很重要的人,而且是一個跟駱陽有關(guān)的人,不要告訴駱陽?為什么?我也不想繼續(xù)問下去,畢竟人人都有自己的隱私。
我有我的寒紗,他也有他的女孩。
每個人的心里,都裝著一個人,或是幸福、或是一個凄美曲折的故事,反正如果你真的愛了,就會甜蜜、就會揪心,也許這就是愛情說不清、道不明的地方。
這些天我格外想念寒紗,那種思念就像一把刺刀一樣割得的我胸口疼痛,我在想她是否安好、她會不會也在此刻想念著我,或是那個向東已經(jīng)陪著她,她已經(jīng)將我忘了呢?
我怕弟弟不認(rèn)我們,我怕寒紗跟向東…
一個人,在這夕陽西下的傍晚吹著冷冷地海風(fēng),心里也冷。以前我從不抽煙,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香煙是一種美妙的東西,吸進(jìn)去、吐出來,讓疼痛慢慢的被這尼古丁、焦油慢慢燃燒盡…
潮起潮落,甚是凄涼。
也許是我眼花了,但我揉了揉眼睛一看,一個穿著白色裙子的女子徐步走進(jìn)了海里,潮起潮落,直到海水淹沒到她的脖子。我扔掉手里的煙,快步走進(jìn)海里后游了過去。為什么不好好活著,這世上痛苦的人又不是你一個,我想除了不會思考的嬰兒之外,活著的其他人誰心里沒一點煩惱、誰心里沒有故事。
我要救她回來,死是遲早的事,干嘛這么著急!
有的人想多活一些時間,卻事與愿違、惡疾纏身,有的人痛不欲生,想要早點離開人世,卻跳樓不成,后果是跳成殘廢。
所以,死是解決不了問題的,那只是一種極端的自我逃避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