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接下來一連幾天，倪磐把自己扔進了資料堆里面，忘乎所以地研究各種數據分析報告。
要快速了解一間公司，除了查看數據資料外，實地考察和親身體驗也十分重要。
為了達到“親身體驗”這一點，一連幾天，倪磐通過日日新鮮的平臺下單買菜，下班后回家煮飯。
這會，倪嘉兒雙手抱在胸前，打量著洗菜盆里一條正在暢游的鯽魚。
門口傳來“嘀嘀”的按鍵聲，大門推開。
“我回來拉！”倪磐喊了一聲，在玄關處換了鞋子，包包隨手放在餐桌上。
“倪嘉兒，我的菜到了沒?！蹦吲鸵贿呎f一邊走入廚房。
倪磐看了倪嘉兒一眼，見她神情怪異地看著洗菜盆：“杵在著干什么，沒聽見我叫你?！?p> 倪磐順著倪嘉兒的視線看去，嚇了一大跳：“怎么是活魚?！?p> 倪嘉兒呵呵怪笑一聲：“我還想問你，怎么買條活魚回來，差點沒腥暈我?！?p> “不可能啊，我明明是注明殺了再送過來?！?p> 她塞了張白紙在倪磐手里：“你看看你自己的單。”
倪磐攤開紙條，訂單信息上寫著：不殺，留內臟。
信息很清楚，一個“活”字也沒有。
怎么就送了條活魚過來。
倪嘉兒瞅了倪磐一眼，拍了拍倪磐肩膀：“姐，這魚咱們倆也不會殺，要不留著養(yǎng)吧！”
倪磐眼角一抽，立即翻出手機打通日日新鮮的客服電話。
“您好，這里是日日新鮮?！苯与娫挼氖且话阉剩瑤c磁性的男聲。
倪磐：“您好，我下單買了一條鯽魚，我標注的是不殺留內臟，可你們送了一條活的魚過來?！?p> 對方怔了怔：“小姐，“不殺留內臟”就是“活”的意思?！?p> 倪磐怔住，嘴里小聲地反復念了幾遍那句話。
話筒另一端傳來了笑意。
倪磐扶了扶額：“那…那至少也把它弄暈了再送過來，這一條活蹦亂跳地怎么弄?！?p> 對方探詢道：“其實…你是不是不會殺魚?！?p> 倪磐被戳中了軟肋，有些不悅：“不會殺魚很奇怪嗎？我要是會殺魚還需要叫外賣，直接去池塘抓一條回來得了。你們這服務不行，還取笑客戶。”
話筒另一端的人輕笑一聲：“我沒有這個意思，要不這樣，我剛好有個單送去你們小區(qū)，我上來處理一下。”
對方態(tài)度極好，倪磐怒氣也減了幾分：“行吧，那你盡快，順便給我?guī)讐K生姜和…幾段蔥吧?！?p> 掛了電話，倪磐在手機備忘錄上寫了幾個字：引導客戶選擇產品的字眼不清晰，容易造成誤會。
倪磐進房間換了一身便裝，走出大廳時倪嘉兒正在啃薯片看電視。
“喂，你少吃點零食，也不怕長胖?！?p> 倪磐先去廚房瞅了一眼魚，見魚安安分分地在洗菜盆里游泳，她才回到大廳。
倪嘉兒看著電視里的男女主角正在互相表白，她咬著半片薯片，嘴里砸吧砸吧響：“老姐，你這幾天抽了什么風，平日五指不沾陽春水的人突發(fā)奇想買菜做飯?！?p> 電視機里的男主角突然攬住女主角的腰身，兩人嘴對嘴地慢慢靠近?！岸?？”倪磐正磕著電視機里的CP糖，無心地應了一聲。
“老姐，你不會是準備和姐夫閃婚吧。”
“胡說八道什么?！?p> 倪嘉兒：“你打算什么時候告訴梨姐?！?p> 倪磐伸到倪嘉兒懷里的薯片袋里抽了一塊放進嘴里。
“過段時間再說。”
倪嘉兒：“丑婦終須見家翁，你遲早是要帶姐夫回去的?！?p> 倪磐：“我們才一起多少天，你怎么整天姐夫前姐夫后的叫他?！?p> 倪嘉兒一副專家級別的口吻：“你這是屬于千年鐵樹開花型的戀愛，這種愛情如果不能成也是驚天地泣鬼神，所以我喊姐夫就沒錯的啦?！?p> “有這么嚴重嗎？對了，你知不知道我媽和湛家有什么仇恨，她為什么一聽到湛家這個名字臉色就生氣。”
倪嘉兒搖頭：“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可以肯定小姨對湛家是恨之入骨。”
“我也是聽我媽說。小姨年輕的時候和一個男人好過，兩個人感情非常好，好到那種山無棱天地合才能與君絕的程度?？墒呛髞砟腥思依锓磳?，小姨跟那個男人就沒成。從那以后，小姨就沒有再和別的男人好過?！?p> 倪嘉兒問：“你知道那個男人姓什么？”
倪磐已經聯想到了答案：“姓湛？”
“沒錯！”倪嘉兒說道：“那個男人后來還有來找過小姨幾次，可是小姨也沒搭理他，小姨說她寧愿一輩子孤獨到老也不會和他再好，小姨還說他們家的那些人就是魔鬼，下地獄也是便宜他們了?！?p> “你也知道小姨那性子，我猜她肯定在湛家里受了奇恥大辱。”
倪磐雙手撐在沙發(fā)上，翻了個身坐起來，眉心擰成了一團：“你說的這些怎么像是八十年代港劇劇情?！?p> 倪嘉兒聳聳肩：“這叫藝術來自生活，高于生活?！?p> 倪嘉兒狠狠地咬了口薯片：“我猜，梨姐和湛家的故事一定比港劇劇情更精彩?！?p> “對了，心理醫(yī)生那里約了周末，你可以嗎？”
倪磐：“可以?！?p> 這時，門鈴響起。
倪磐站起來去開門。
門口站這個年輕男人，皮膚白皙，面目清雋，一雙桃花眼帶著淡淡的笑意。
“請問是倪小姐嗎？我是日日新鮮的員工。”
倪磐一晃神，覺得眼前的人有些面熟。
“倪小姐？”男人又喊了一聲。
倪磐側過身：“進來了吧?！?p> 男人：“需要換鞋子嗎？”
“不需要，直接進來吧?！蹦吲蛡冗^身讓出門口的路。
男人很有教養(yǎng)，他在門外的地毯上蹭了蹭鞋底，然后再走進門。
他穿著一雙白色的球鞋，鞋面潔白如新。
看著那雙白鞋，倪磐腦海里忽然閃過在太極西門倉庫內見到的那雙白色球鞋。
男人：“請問廚房在哪里？”
倪磐回過神：“跟我來?！?p> 大廳一邊傳來電視機節(jié)目的聲音，坐在沙發(fā)上的倪嘉兒瞧了一眼進來的人，揚了揚眉，然后繼續(xù)看電視。
“魚在那里！”倪磐指向洗菜盆。
魚正在盆里歡快的暢游，全然不知自己死到臨頭。
男人禮貌：“我要使用一下您的菜刀?！?p> 倪磐：“你要在這里動手?”
她上下打量了幾下：“你會么?！?p> 男人看起來二十七、二十八歲左右，皮膚白皙，長相斯文，雖然穿著一身綠色外賣員的制服，但氣質矜貴，不像是風吹日曬的外賣員，更不像是會拿起菜刀宰魚的人。
倪磐：“我以為你是要帶回去處理?！?p> 似乎是看出了倪磐的心思，男人：“宰魚其實很簡單?！?p> 倪磐臉色有些難看。
男人面帶微笑：“我沒別的意思，就是這魚也經不起我們來回折騰，就在這里處理，也很快?！?p> 倪磐指向刀架：“家伙都在那，你隨意?！?p> 操作臺上的刀架里放著五六把刀，刀架和菜刀都熠熠生輝，明顯它們的主人把他們的功能轉換成了擺設品。
男人選了一把較輕的菜刀。
他右手握著刀柄，左手伸進洗手盆里抓魚，他的手掌又寬又大，一張開便十分熟練地抓起魚身。
他快速把魚壓在砧板上，右手舉起，快落，“啪啪啪“幾聲，菜刀側面撞擊魚頭，一條兩個手掌長的鯽魚幾乎沒有掙扎便奄奄一息地躺在砧板上，魚尾無力地抽動幾下也隨之垂下去。
鋒利的刀鋒從魚肚子割開，鮮紅的血從裂縫中傾斜而出，男人放下刀，手伸進割開的裂縫，抓了兩下，用力往外一扯，心肝脾肺連同魚腮都一起扯了出來，血淋淋的一團。
倪磐看著有些反胃。
“你這操作確實很熟練?！?p> 男人打開水龍頭，用水沖洗魚的內部：“我們每天要殺幾百條，殺多了也就眼見功夫的事?！?p> 看著砧板上那條開腔剝肚的“尸體”，倪磐暗自慶幸這人不是個壞人，要不然，今天這屋子里估計要發(fā)生流血事件。
倪磐：“其實家里有個男人會做這些東西挺好的，做你女朋友應該很幸福。”
水流嘩啦啦地沖擊著洗菜盆的金屬表面，男人身子不著痕跡地顫動了一下。
他低聲笑道：“是嗎？那倪小姐有沒有興趣試試看?！?p> 倪磐沒有想到面前的這位長相斯文的小弟弟也會開這種“曖昧玩笑”。
她一個久經“曖昧戰(zhàn)場”的女人，自然是不會當真：“小弟你條件不錯，可惜姐姐我已經有對象了?！?p> 血水從魚身上傾斜下流，順著盆子的傾斜度快速流向下水道。
男人的瞳孔收緊了些：“是嗎？那確實太遺憾了。”
倪磐笑：“小弟又會家務事，又長得一表人才，肯定是姐姐妹妹倒追一大把?！?p> 男人把洗干凈的魚放在瀝水籃里，隨后又把砧板、刀具和操作臺上清理干凈。
一切收拾得妥妥當當。
倪磐遞給他兩張擦手紙，目光擦過他修長白凈的手指：“謝謝?！?p> 男人接過紙巾。
倪磐：“你叫什么名字，我回頭給你個超級五星評價?！?p> 男人單薄泛白的雙唇彎起，眼睛黑瞳白底，眸光清澈，給人一種很乖的感覺。
“我叫李杰?！?p> “咱們加個微信吧，以后訂單有問題，或者有事需要幫忙都可以直接找我?！?p> 他把擦手紙扔進垃圾桶：“我?guī)湍惆牙踩粤税?，看你們也受不了這魚腥味?！?p> 倪磐感激不盡：“好啊，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