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給我安靜!”
山賊大當家突然的一聲大喝,將這群群情激憤的山賊又給穩(wěn)了下來。
此后他又轉(zhuǎn)而向陳惜陽說道:“可能你不太知道,他們原本都是窮苦百姓,只因受盡了官吏的欺壓,被逼無奈才上山為賊,他們從不劫掠平民百姓,只殺與官宦有關(guān)的人,小兄弟可否饒他們一命,如果這樣,我愿自刎償命,并讓他們不再為難司徒府剩下的這些人。”
“也難怪你們幾十個人就能有這么強的戰(zhàn)斗力,不得不說,你是個合格的頭領(lǐng),但很抱歉,你的一條命改變不了他們手上染有無辜者鮮血的這個事實。”
說實話,相對來說,陳惜陽對這個山賊大當家不僅不厭惡,反而有一點點的欣賞。
此人敢作敢當,愛惜兄弟,若為將,可算是一塊璞玉,但沒辦法,事實是人家就是山賊,而且手上還沾有不少無辜者的性命。
倘若就此放過,誰又來為這三百多條無故枉死的冤魂訴苦?
“小兄弟,看你的穿著應該也是達官顯貴人家出身,你可能不會了解底層百姓的苦,你或許會覺得我這是在編瞎話,裝可憐,但我希望你可以相信我,我這人敢作敢當,從來都不會說謊?!?p> 大當家頓了頓,又繼續(xù)說道:“他們也曾是良民,也曾闔家歡樂,與父母妻兒共享天倫,可如今……如今變得這等情況,誰家又還有個完整的家,父母遭害,妻兒被奪,迫不得已我一百多個弟兄上山為賊,如今也只剩下半數(shù)左右,可曾有人可憐可憐我們。”
說到痛處,山賊大當家也難免哽咽,一眾山賊聽的滿眼通紅,不少人在黑暗中偷偷拭淚。
“如今是我指揮不當,濫殺無辜,我愿以命相償,我只是不忍……不忍……我也不拐彎抹角,只求你饒他們一條性命,我讓他們從此以后棄賊從良,救助百姓,以贖今次之罪,如何?”
看著陳惜陽的眼睛,山賊的大當家希望能見著一絲希望,他再次開口道:“皇帝昏庸,奸臣當?shù)溃煜掳傩湛嗪?,你雖是權(quán)貴子弟,但我看你也心藏正義,是個好人,如今你想殺了他們,但等以后你真的見到了底層百姓的生活,又是否會為現(xiàn)在的決策而后悔呢?”
山賊大當家話說的越多,陳惜陽越陷入沉思,理智告訴他應該殺人償命,不得對任何山賊循情,可他的大腦越來越紊亂,好像哪里有個聲音在干擾著自己理智的判斷。
“哐當?!?p> 畫戟掉在地上,砸到了周邊的石塊,傳出一陣響,陳惜陽只覺得大腦越來越亂,雙手不自覺朝頭上拍去。
見此良機,一眾山賊大喜,而另一方,司徒府的眾人則面色煞白,仿佛天塌下來了一般。
回到自家陣營,山賊大當家還感覺像做夢一樣,眼前這個少年真不是一個正常的人,關(guān)鍵時刻犯病可還行。
“大哥,不如我們……”
站在大當家旁邊的二當家面露兇光,正所謂趁他病,要他命,他對著自己大哥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打算上去結(jié)果了陳惜陽。
大當家臉上猶豫不決,說實話,是個機會,但想了又想,他還是嘆了一口氣,說道:“二弟,咱們上山的初衷是什么,你還記得當年的自己是什么模樣嗎?”
對于剛才的話,山賊的大當家并未對陳惜陽說謊,只是時間長了,曾經(jīng)的那種感覺越來越遙遠,遙遠到像是快要忘了似的。
這次被陳惜陽擊敗,面臨著死亡的恐懼,大當家終于回憶起了過去的種種經(jīng)歷,自己的女兒尚且還在受苦,再看看如今自己的所作所為,他不覺得陳惜陽要殺他有什么不對。
“很抱歉!”
對著少女深鞠一躬,又看了看還在混亂狀態(tài)下的陳惜陽,山賊大當家?guī)е槐娚劫\隱入了山林之中。
直到這群山賊徹底沒了影子,少女緊張的心才終于放了下來,她站立在陳惜陽的面前,注視著他,沒有動。
微風拂過山崗,一刻鐘轉(zhuǎn)瞬即逝,陳惜陽從混亂狀態(tài)中恢復過來,第一眼便見到了一雙靈動的大眼睛。
“是你?”
眼前的少女蒙著面紗,不是天顏又會是誰。
“你沒事吧?”
忽然意識到了什么,陳惜陽又是一問。
聽到面前的少年一恢復就關(guān)心自己,少女內(nèi)心一暖,回答道:“我沒事,你沒事吧?”
“哦,那就好?!标愊ш柺捌鹱约旱男‘嬯樖炙A怂?,感覺良好,然后回答道:“我也沒事?!?p> 看樣子確實沒事,少女看著陳惜陽揮舞畫戟的樣子,心下想著。
“我叫香雪蘭,王司徒的養(yǎng)女,謝謝你的救命之恩?!?p> 少女主動介紹起了自己,同時她也很好奇眼前這個少年又會是誰。
“啊,抱歉,忘了自我介紹,我叫陳惜陽,東海王世子。”
假裝不好意思,陳惜陽見香雪蘭介紹了自己,趕忙跟著把自己給介紹了。
說實話,別以為他眼里只有兵器,其實他一早就想開口問名字了,只是怕引起少女反感,這才拿起兵器舞了一段,他可不就是在等著人家開口詢問嘛。
陳惜陽,東海王世子,這兩個稱呼少女牢牢的記在了心里,她又開口問道:“你是一個人嗎?”
“沒有,我和我妹妹一起來的,還有幾個侍衛(wèi),就在不遠處?!标愊ш柸鐚嵒卮?,又問道:“對了,那群山賊呢?”
“他們看你剛剛站著不動很長一段時間,那個山賊頭領(lǐng)便帶著手下走了。”
還有妹妹一起來啊,香雪蘭心中如此想著,不過嘴上還是回答了陳惜陽的問話。
“他們沒有對你們下手?”
直接就走了,陳惜陽略感意外,不過聯(lián)想到之前那山賊大當家的話,他也就明白了,看來說的是真話。
只是這命,難道就不用還了嗎?
“你見過生活在底層的老百姓嗎?”
從出身起就錦衣玉食的陳惜陽確實沒見過路有凍死骨的景象,只是記憶中,他好像有些殘存的畫面能夠?qū)仙劫\大當家所說的那些情況,不然當時他也不會陷入紊亂。
“我爹娘就是被官差給逼死的,小時候總是吃不飽飯,直到我碰見了義父大人,不然或許我早就已經(jīng)死了?!?p> 對于山賊所說的話,香雪蘭是很感同身受的,作為貧苦人家出身,大環(huán)境惡劣的情況下,能活著就已是萬幸了。
“那你也認為我不該殺這些山賊嗎?”
這個問題正是陳惜陽腦子混亂的原因所在,他想,或許眼前的這個少女會給自己一個答案。
“嗯~可能吧,他們其實也很可憐?!?p> 香雪蘭想了一想,作為一名受害者,她害怕再次發(fā)生這樣的事件,但同樣是底層窮苦出身,她對這群山賊又是抱有著巨大的情感共鳴。
不過她是幸運的,她只是不巧碰到了惡魔,但在即將出事之時又被白馬王子所救,香雪蘭并沒有真正的受辱或者死亡,所以對于那三百多喪命之人,她難以真正的感同身受。
陳惜陽的頭再次混亂起來,好在這次程度較輕,他還能控制自己的意識。
或許,可恨之人真有可憐之處,他可以同意香雪蘭的觀點,接受她的答案,但他還需要解決一個最核心的問題。
“天顏,這為你而死的三百多府兵可有貧苦百姓出身,可否還有父母妻兒,又算不算得可憐之人。他們的命,誰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