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開秋風鎮(zhèn),跟奶奶回老家的時候。
海陽市都市報,范閑又在上面刊登了一則新聞。
正標題:問題少女蘇北——誰來為你的任性買單。
副標題:養(yǎng)不教父之過,父親蘇凱的死,到底是誰的錯?
離開的那一天,沒有一個人挽留我,哪怕裝一裝都沒有。
范麗的眼神,我讀出來了,我就是一個殺人犯。
我甚至希望,她可以像以前那樣,張牙舞爪地跑到廚房要拿刀劈死我。
蘇南,她沉浸在父親去世的悲痛當中,無法在意任何人。
顧洋倒是給我說了一句話,冷漠是那句話的代表色。
“這下,如你所愿了。”
這個世界上,只有奶奶疼我,在乎我。
但她已經風燭殘年,在我回到老家后的第三年,也去了另一個世界見自己的兒子了。
…………………………
火車輪子攆壓著鐵軌,咣當咣當的聲音,讓人夜不能寐。
午夜時分,火車路過一個小站的時候,手機終于有了信號,大東給我來了電話。
“蘇北,回來了也不跟我說一聲,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咱們好多年沒見,怎么也得隔聚一聚?!?p> “大東,下回吧!你來我的城市,我作東請你?!?p> 大東是一個干大事的人,在后廚切了五年墩,我不得不佩服他的毅力,終于從后臺登上了前臺。
如今,他已經是某大型連鎖餐飲公司的大老板。
當年的三劍客之一范簡,他現在是好益達超市的小老板,雖然是繼承了父親的衣缽,也混得還不錯,只是頭頂的地中海初具規(guī)模。
只有范春,她仍舊瀟灑,游戲人生。
老公換了好幾茬,如今帶著一個五歲的孩子獨自一個人生活。
當她那個可愛的女兒,脆生生地叫我阿姨的時候。
我無限感慨,每個人從一出生,似乎就注定了要走什么樣的路。
有的人,過得風平浪靜。
有的人,注定要走得波濤洶涌一些。
最后,終將殊途同歸。
十年過去了,本以為過往的一切,就跟燙傷的傷口一樣,隨著時間的流逝,會修復,會愈合,會不再疼痛。
然而,就算傷口會修復,會愈合,但那道疤永遠存在。
是世界上再好的疤痕修復膏都修復不了的。
范麗和蘇凱葬在了一起,蘇凱,我那個懦弱的父親,他最后的時刻,終于讓我認識到一個父親無私的愛。
也體會到一個丈夫,一個父親,一位人民教師的不容易。
可惜,老天沒有給我機會懺悔。那將是一輩子都無法彌補的遺憾。
我所能做的,只有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好,才能讓另一個世界的他欣慰一點。
讓我自己變得越來越好的另一個念頭是,我要讓過去所有看不起我的人看一看,我蘇北不是不行,只是那些年不稀得行。
其實我內心知道,我只是想向范麗證明,作為蘇家的一份子,我并不比蘇南差。
我要讓她后悔,過去對我的冷漠。
我更要讓她知道,蘇凱的死,我和她都是兇手。
但,我又證明了什么呢?
她到死也沒有跟我說上一句話,我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后悔當年對我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