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這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等到從地鐵站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只剩下偶爾幾滴淅淅瀝瀝的小雨。
宋桉沒帶傘,跑到地鐵站的時候淋了一身雨,貼在衣服上站了一路。
此刻走出來,還沒干透的衣料貼在身上,讓人怪不舒服的。
手里還提著個下地鐵時從便利店買的飯團(tuán),因為加班沒來得及吃晚飯。
宋桉去小區(qū)門口便利店逛了一圈,發(fā)現(xiàn)當(dāng)日的便當(dāng)已經(jīng)賣空了。還剩下零零散散幾個東倒西歪的飯團(tuán),在冰柜里看起來跟她一樣沒精神。
隨手拿了一個裝在袋子里,才往家里走。
小區(qū)里有盞路燈壞了,整段路面都黑漆漆。宋桉走過去的時候沒注意,一腳踩了個樹枝,差點橫空把腳崴了。
“什么鬼?”宋桉念念叨叨把樹枝踢遠(yuǎn)。
這一腳把樹枝被踢到灌木叢旁,不知道驚動了什么,突然從灌木叢里竄出來兩只嚎叫著追逐的野貓。
野貓速度太快,跟鬼魅一樣讓人來不及反應(yīng)。
宋桉被嚇得大叫一聲后退,手上沒捏緊,剛剛買好飯團(tuán)正好從袋子里滑出來,滾到了地上的水坑里。
回過神來后,宋桉都被無奈得氣笑了,無語得翻了個白眼。
怎么這么倒霉!
宋桉彎下腰把飯團(tuán)撿起來,扔進(jìn)垃圾桶發(fā)出沉悶得一聲響。
衣服還黏在身上濕漉漉的,一整天大大小小的水逆,讓宋桉心情好不起來。
家里還住在當(dāng)初宋林森單位分配的老公房,宋桉到家前還得經(jīng)歷一道爬樓梯的運動。
上臺階的時候頭一下子有點眩暈,腳下不穩(wěn),扶了下把手,才搖搖晃晃走了上去。
家里燈火通明,楊時亭正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宋桉換鞋的時候往旁邊一看。
嘖!電視聲音都沒開,看她媽的臉色是有話要說。
果然楊時亭見她換完了鞋,拍拍沙發(fā)墊召喚她:“今天忙嗎?不忙的話過來坐會兒,媽媽有話問問你。”
看這語氣,即使說忙也得被拉過來聽她講完。
或許是室內(nèi)空氣不流通,宋桉覺得愈發(fā)難受,頭暈逐漸加重。
問道:“媽,家里有板藍(lán)根嗎?我好像被雨淋得感冒了?!?p> 楊時亭起身,宋桉原本以為她去給自己拿藥了。
結(jié)果看到她媽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手機(jī),直接開問:“你昨天晚上不回家去哪兒了?”
“我跟你說過去常喻家住了?!彼舞褡哌M(jìn)來,自力更生給自己倒了杯水。
楊時亭打算放過這個話題的意思,繼續(xù)板著臉說道:“昨天你王姨跟我打電話了,說人家男方很生氣得把事情都跟她說了,希望她以后介紹性取向正常的女生給她……”
說到這里她就開始,語氣加重質(zhì)問:“你們兩個在搞什么東西??!”
王姨?哪位?
宋桉努力想了一下,好像是相親介紹人。
一回憶起昨天亂套的場景,宋桉沒忍住很輕微笑了一下。
這個表情的細(xì)枝末節(jié)被楊時亭看到,敲著桌子,火氣更盛了。
“你怎么還笑!你們兩個有這么瞎胡鬧的嗎?”楊時亭把桌子拍得砰砰響,“你知不知道我跟你王阿姨解釋了多久,不然這要是以后傳開來,誰還給你介紹對象啊!真是太胡鬧了!”
她強(qiáng)調(diào)了兩遍“胡鬧”,宋桉站在原地,客廳頭頂?shù)拇鬅粽赵陬^頂上,腦袋暈暈乎乎。
她突然有個很荒唐的想法,雖然同性情侶只是常喻隨口一說,如果她現(xiàn)在非叛逆說是真的,她媽會怎么樣?
不過宋桉現(xiàn)在沒空思考這個,頭痛的感覺愈演愈烈,連帶喉嚨開始發(fā)癢,她好像真的被淋雨感冒了。
“媽,我累了。”宋桉靠著桌子輕聲說。
這聲太輕了,楊時亭并沒有注意到。
她正在焦慮得走來走去,說:“我已經(jīng)跟王姨解釋過了,你快去跟人家小伙子解釋一下。他家里條件蠻好的,而且一開始很看重你的?!?p> 宋桉深呼吸一口,告訴自己盡量不要去回憶那個浪費時間的下午,不然她可能會爆發(fā)。
“哎呀這個不行就算了,”宋林森端著碗從廚房里走出來,把泡好的板藍(lán)根沖劑遞給自家閨女,“怎么跟審犯人似的沒完沒了?!?p> 轉(zhuǎn)頭關(guān)心宋桉:“你怎么感冒了?要不要明天跟公司請個假?不行,爸爸帶你去醫(yī)院吧?!?p> 宋林森說著就要去找車鑰匙。
“不用不用,”宋桉連忙制止她爸,“我還沒發(fā)燒,就是有點頭疼,躺一會兒就好了?!?p> 從小到大宋桉身體一有點風(fēng)吹草動,她爸就仿佛如臨大敵。
宋桉總感覺雖然今年自己已經(jīng)27歲,在宋林森眼里還是只有七歲。
余光再暼到板著一張臉因為相親生氣的楊時亭,在她媽眼里可能已經(jīng)37歲了。
要不他倆打一架?
宋林森面上還有點擔(dān)心,不過接收到宋桉求助的眼神,轉(zhuǎn)變話術(shù)說:“啊,那行。你快去洗個澡,再去房間睡一覺吧。其他事以后再說,身體最重要。”
宋桉得了令準(zhǔn)備往浴室走,楊時亭還沒消氣,怪罪得看了一眼插嘴攪合的宋林森。
“行吧這個就算了,”楊時亭妥協(xié)了一秒,“王阿姨又介紹了一個小伙子,洗完澡你要不跟人家加個微信?”
宋桉差點把拖鞋甩飛來個平地摔,驚悚得回過頭。
這下她真得努力回憶這個快成為她“冤家”的王姨,到底是何方神圣。
“媽……”宋桉一臉不可置信,“你擱這兒買東西呢?還有排隊的?”
宋林森拉拉她袖子,楊時亭轉(zhuǎn)身問:“怎么了?”
“別逼太緊了。”他提醒道。
楊時亭沒聽他勸:“怎么說話呢?我這哪件逼得緊啊,什么年紀(jì)就該做什么事?她也老大不小了!”
“行行行……”眼看著又要吵起來,宋林森舉雙手投降。
沒人注意到宋桉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臉色微動。
這是她今天第二次聽到這句話。
第一次的語境帶著嘲笑,第二次帶著過分關(guān)心的焦慮。
“什么年紀(jì)該做什么事”“按部就班”“社會的規(guī)律就是這樣”
這些話就像孫悟空頭上的緊箍咒,讓她感到窒息。
而念經(jīng)的人,卻在她身邊無處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