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疫民
想要在明季亂世中成就一番事業(yè)，僅僅依靠他現(xiàn)在的兩百多唐王府府衛(wèi)是遠遠不夠的。
他需要的人，一批忠于他，死心塌地追隨他的人。
這揚子江畔的數(shù)千疫民不就是最好的人力么？
在祁逢吉眼里，這些疫民是包袱，而在他朱琳澤眼里，這些疫民是無窮無盡的財富。
“世子，南京城最好的醫(yī)師都對時疫束手無策，這時疫不是開玩笑的?！?p> 雖然祁逢吉很希望朱琳淵能夠替他接過這個燙手的山芋，但考慮到朱琳澤特殊的身份，祁逢吉還是規(guī)勸了朱琳澤一句。
“那都是些固守成規(guī)的庸醫(yī)！”朱琳澤不屑道，“防疫的重中之重在于隔離，防止疫情進一步擴散。然后根據(jù)疫民染疫的輕重程度用藥，分開醫(yī)治。
這么多疫民被集中在這里，一點防護措施都沒有，就是一個大型的病毒培養(yǎng)皿，怎么能夠控制的住疫情。
疫情的擴散蔓延，南京城的庸醫(yī)要擔(dān)一半責(zé)任，祁府尹你也要擔(dān)一半責(zé)任?！?p> 除了不明白病毒培養(yǎng)皿是什么東西，這句話的其他意思祁逢吉和沈廷揚都聽懂了。
沈廷揚覺得朱琳澤說的也有道理，有心讓朱琳澤試試，不過這朱琳澤畢竟身份特殊，這讓沈廷揚猶豫不決。
“世子真有良策能控制住這時疫？”朱琳澤說的有理有據(jù)，祁逢吉也動搖了，或許這唐王世子真的有辦法控制住這時疫。
朱琳澤看出了沈廷揚和祁逢吉都有心讓他一試，只是礙于他是唐王世子的這一層身份，不敢公開表態(tài)。
“中州全境陷入流寇之手，遼東新敗，胡虜破邊。本世子身為天潢貴胄卻不能為朝廷出力，白白吃了朝廷十九年的俸糧，有愧于國家，有愧于圣上，有愧于高皇帝！
再者，祁府尹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這些疫民最終全部死在揚子江畔么？這可是數(shù)千條人命！
時疫不治，沈寺卿的漕船改戰(zhàn)船的軍國大事就無法如期完成，祁府尹身為一府父母，幾千疫民死在祁府尹的治下，朝廷那邊祁府尹也不好交代吧？
若是只死這數(shù)千疫民還是幸運的，我見過中州瘟疫，那是真正的十室九空，千里無人煙，如果無所作為，放任瘟疫擴散傳進南京城，南京城人煙稠密之地，少說也有上百萬百姓，會是什么樣的后果，兩位大人心里比我更清楚?！?p> 被流寇追著到處跑的宗藩子弟比比皆是，但遇到火坑還要往里面跳的宗藩子弟他們還是頭一回遇到。
“難得世子有此心，本官愿意助世子一臂之力，圣上若是責(zé)罰下來，所有責(zé)任本官一并擔(dān)了！防疫所需之物資，世子只管來找本官?！?p> 還是沈廷揚有魄力，咬牙決定讓朱琳澤試試。
防疫又不是掌兵，皇上那邊應(yīng)該不會有太大的意見，他漕船改戰(zhàn)船的工作也被疫情耽擱了很久，如果完不成，皇上那邊也不好交代，他只能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讓朱琳澤試試。
見沈廷揚表態(tài)并且表示愿意承擔(dān)主要責(zé)任，祁逢吉也不好再退縮，況且他現(xiàn)在巴不得有人能夠接過這個燙手的山芋。
這次疫民暴動雖然暫時彈壓了下去，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最好的解決辦法還是將這些疫民治好，免得傳染到南京城內(nèi)。
“本官也是此意，奈何本官公務(wù)繁忙，應(yīng)天府一堆事情等著本官處理，實在是脫不開身，劉府丞，你留下襄助世子，共同完成抗疫大業(yè)?！?p> 劉堯一聽祁逢吉要把他留下了協(xié)助唐王世子抗疫，登時就急了。
今天他親眼目睹了疫民暴動，劉堯非常清楚這些疫民難以控制，再說，萬一染上瘟疫他這小命多半是要交代在這里。
“府尊，下官也是公務(wù)繁忙，一堆瑣碎的公務(wù)正等著下官處理，走不開啊。”
祁逢吉哪里肯給劉堯推脫的機會，給劉堯下了死命令讓劉堯留下。
劉堯氣的欲哭無淚，官大一級壓死人，他只能硬著頭皮留下。
“吳先生，看來您一時半會兒是不能回吳縣老家了?！?p> 江風(fēng)徐徐吹來，朱琳澤感覺有點冷，身邊的親隨拿了件斗篷給他披上。
“世子堂堂天潢貴胄之軀，尚且能夠為這些疫民著想，又可一介草民，又何惜這一條破命，又可愿以平生所學(xué)，助世子一臂之力！”
吳又可沒有找借口推脫，非常痛快地答應(yīng)了下來。
“等的就是先生的這句話，醫(yī)士無雙，像先生這樣的人才配稱得上是無雙的醫(yī)士?。 ?p> 吳又可肯留下來幫忙，這件事情就算成功了一半。朱琳澤走到劉府丞劉堯身邊，拍了拍劉堯的肩膀：“劉府丞，學(xué)著些?！?p> 將船只?？亢?，朱琳澤到南京城里找了個裁縫，做了幾個面帕當(dāng)口罩，讓隨行的人都戴上便前往疫民所在居住的窩棚查看情況。
疫民所在窩棚區(qū)污穢橫流，處處都能看到污濁的排泄物，空氣中充斥著令人作嘔的氣味。
除了朱琳淵和吳又可，其余的人，尤其是劉堯巴不得離的遠遠的。不過朱琳澤這個世子都已經(jīng)沖在一線，他們也只能跟著。
經(jīng)過一處窩棚，朱琳澤聞到了一陣肉香，正納悶這里的疫民怎么吃的起肉，就看見幾個面有菜色的疫民，正興高采烈地圍在一堆篝火旁直流口水，幾只不知道從哪里抓來的老鼠被木條串成一串，放在烤架上用篝火烘烤。
“不許吃！”
朱琳澤上前一腳踢翻了烤架，這些疫民竟然連老鼠都敢吃，難怪鼠疫越來越嚴重。
幾個疫民立時暴起，沖上來就要和朱琳澤拼命。眼疾手快的府衛(wèi)們早就把這幾個疫民用刀鞘打倒在地。
朱琳澤繼續(xù)向前走，只見一個疫民拿著不知從哪里弄到的半個饅頭，塞到一個瘦弱的婦人手里，猴急地拉著瘦弱婦人進入一個臭烘烘地窩棚，行茍且之事。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劉堯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場景，面紅耳赤大喊有辱斯文。
朱琳澤則是表現(xiàn)的非常淡定，一路從汝寧城走來，路上什么景象沒見過。
跟赤地千里的河南比起來，南京城就是天堂，至少南京城附近的饑民還有草和樹葉吃。
而在河南的饑民，草和樹葉、樹皮對于他們而言都是奢侈的食物。
河南饑民能吃到的，除了土外只剩下人肉。
倉廩足而知禮儀，飯都吃不上，誰還會在意這些禮義廉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