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九章：酒酣君去我亦別，后夜山頭望明月
齊子伯冒著生命危險，九死一生救下長孫舟，還有長孫家的族人，將他們平安的送回青淵蜀地，派重兵日日夜夜守候著，護佑他們的安全，保他們一方太平。
可是卻只字未提要求長孫氏成為自己客卿的話語。
“多謝陛下救命之恩，此恩.....”
“此恩不必報....”
長孫舟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齊子伯打斷，齊子伯輕撫起長孫舟，看著長孫舟，溫柔的笑著，蒼白的臉色，對著長孫舟溫柔的笑著：
“不必報恩，我只是恰巧路過而已.....”
他說是我，不是朕，他沒有說自己是特意前來，而是恰巧路過，做的一個順水人情而已，他在溫柔的告訴長孫舟不必報恩，他沒有相救，不必有任何的負擔。
可是長孫舟才不相信，不相信齊子伯的話，哪有路過，為救一個不相干的人們，而搭上了自己的將士，自己還差點受傷。
哪有這樣的路過。
長孫舟也未曾去拆穿齊子伯的謊言，只是沉默著看著眼前的這一位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帝王，看著眼前的人，那眉眼之間濃郁到化不開的憂愁，還有那一雙眼睛里面，隱隱深藏起來的一種向往。
兩個人就沉默著，齊子伯站在高處，看著此時此刻的青淵蜀地，看著那一個小小的村落，看著那些炊煙寥寥，孩童嬉笑，整個人就連眉眼都顯的那樣的溫柔還有平和。
這大概是他見過最沒有威嚴的帝王了。
“你將你的族人護的真好，這是在亂世最難看到的景象了.....”
順著齊子伯的目光看去，長孫舟終于知道，齊子伯向往的，還有羨慕的是什么了？就是眼前炊煙寥寥的寧靜，還要溫馨，這是亂世無法擁有的。
“你也會將你的百姓護佑的很好的....”
想了很多的話語，最笨的長孫舟憋了半天才憋出了這樣的一句話，齊子伯噗嗤的一聲笑了出來，說道：
“何年何月....”頓了頓，又道：“你是真的不會說話.....”
長孫舟霎時通紅了臉龐，什么也不敢再說....
將長孫舟送回青淵蜀地之后，齊子伯原本想要待一下，感受一下，屬于這亂世之中片刻的溫馨還有放松，可是還未曾坐下，邊疆的急報就匆匆被送了來，病弱的帝王拿起長劍，翻身上馬，匆匆就離開了，臨走前齊子伯將禁衛(wèi)軍留下，隨著長孫氏一起生活，不用再回齊南，也不用再聽令于他，長孫舟清楚的明白齊子伯的這一舉動是為了什么。
他無法挽留，只能看著面對外來入侵，他一次又一次的御駕親征。
年紀輕輕已經滿身傷痛，大病累累。
齊子伯沒有任何的妃子，幼時便體弱多病，先帝子嗣不多，早年的孩子都紛紛死在了戰(zhàn)場之上，留下的齊子伯十四歲便繼承了帝位，如今已然三十而立，早已經是滿目瘡痍，茍延殘喘。
他高高在位，可是眼下戰(zhàn)火紛紛，百姓民不聊生，怨聲載道，身為帝王，已經是無能為力，只能護佑一時便是一時。
長孫舟將一切都看在眼里，面對齊子伯的救命之恩，縱然應當涌泉相報，可是面對自己的族人，自己的族人才是最重要的。
他怎能忍心將自己的族人帶進那無盡的戰(zhàn)火之中。
亂世的戰(zhàn)火無情又殘忍，齊子伯一去便在邊疆兩年，他們之間從未見過，只是那從外面一箱又一箱的特產還有食物從外面到達青淵之時，從未斷過。
與此伴隨而來的還有齊子伯那偶爾的一封信件。
上面用大氣又漂亮的字體，寫著：
“今日天氣晴朗，勝一仗，西北的旗幟退后了一座城池，何時能夠不見西北？”
長孫舟未回。
那一次次的暗殺經過之后，他不允許長孫氏的人再出青淵而去，行走天下，救世濟人縱然重要，可是再重要...也不能夠有無畏的犧牲。
他們長孫氏已經很久沒有出過青淵去了，他們安靜的生活在山的后面。
齊子伯的信偶爾來，除了勝仗，便還有：
“今日舞劍，許久未曾有如此痛快?！?p> “戰(zhàn)場之上的馬兒，今日竟生了馬崽子，不知可是代表新生?！?p> “今日新年，吾有三愿，不知能否實現?！?p> 僅僅幾封信件，手指頭都數的過來，長孫舟卻看了一遍又一遍，甚至是倒背如流。
于是他便在掙扎，掙扎是否應該前去，助一助那位病弱，命不久矣的帝王。
齊子伯的最后一封信剛剛達到，前線就傳來了戰(zhàn)敗，齊子伯被重傷的消息，那一群被齊子伯留下的禁衛(wèi)軍終于忍不住，背起了行囊，準備告別長孫舟。
“吾王將我們留下，為護佑長孫氏，如今吾王重傷，縱然無召，我們仍舊要回，吾王前線垂死，護佑我朝百姓，我等堂堂八尺男兒，豈能畏縮，今日拜別，就此告辭，珍重....”
三百禁衛(wèi)軍匆匆離開，明知死路一條，卻還是義無反顧著，這便是將士。
長孫舟目送著他們的離去，打開齊子伯的信件，上面字句一句：
“酒酣君去我亦別，后夜山頭望明月....”
這是告別....
長孫舟終于再也忍不下去，背上行囊，騎上馬兒，便要匆匆趕往邊疆，卻被自己的族人堵在了門口，他看著自己的爹爹，自己的母親，自己的妹妹，自己的侄兒，自己的叔叔們，下了馬兒，張了張嘴巴，想要說什么。
有些不自在，甚至是難過的。
“你慫什么？干什么要下馬？上去，離開這里.....”
他聽到自己爹爹的話，他震驚的抬起自己的頭，喊著：
“爹？”
老人笑著看著長孫舟：
“你有大志，有抱負，爹爹都知道，長孫家的祖訓是滴水之恩，定當涌泉相報，而今我們不說恩情，就說說這天下，我們長孫家世代游走于天下，行醫(yī)救人，行武救人，行權救人，行世救人，為的不過就是一個救字，我們生在亂世，亂世之下白骨累累，英雄埋骨他鄉(xiāng)，為的是和平，是結束，我們空有一身大志，卻因一場災難，畏手畏腳，空有的救人本事，卻成了我們茍且偷生的技能，可悲可嘆.....”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