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了?”陳儀望著屋外漆黑的夜空瓢潑大雨傾瀉,伸出宛如女子一般的皓臂接了一捧雨水,寒徹骨頭,“覆水劍法前四式爐火純青,第五式一直抓不住要領(lǐng),反而會暴露你的招式破綻,此時動手,擊殺吳東興的幾率不到六成,再考慮全身而退,不是易事?!?p> 陳敬緊握“秋蟬劍”,“五成概率不低了,擊殺合歡派曾兗時,你曾說我成功的幾率不到三成,結(jié)果他死了,我依舊逍遙。”
“我們這些朝不保夕之人,命,沒那么寶貴,一條爛命,多活了十六年,讓仇人逍遙自在,那才是對陳氏劍府的侮辱?!标惥蠢淅湔f道:“不必再勸,此番功成,我們把酒言歡,若失敗,不必未我設(shè)靈,陳敬十六年前就死了?!?p> 說完,消失在雨夜中。
風(fēng)也蕭蕭,雨也蕭蕭。
陳儀無奈口氣,勸不住啊。
雨夜的巷道,往來之人寥寥無幾,許是雨水的嘀嗒不討喜,幾位乞丐在破舊的漏雨的房屋怒罵賊老天,富貴人家大門緊鎖,窮苦人家的孩子卻嬉笑打鬧。
靈動的身法翻入院墻,院中漆黑一片,唯有一間屋子燈光亮著。陳敬直直走到門前,敲了敲門,里面?zhèn)鱽硪痪錅喓竦穆曇?,“何人?何事??p> 陳敬答:“陰間之人,奪命之事?!?p> 里面的人道:“進(jìn)來吧?!?p> 走進(jìn)屋子,里面一位壯碩的中年正在擦拭雙鐵戟,見陳敬進(jìn)來,說道:“關(guān)了房門,周圍的鄰居不喜吵鬧?!?p> 陳敬關(guān)門,問:“可有遺言?”
中年搖頭,“孤家寡人。”
天空一聲驚雷,劍出。
陳敬出手,一招高山流水直取吳東興咽喉。此招講究一個“急”字,高山流水,一瀉千里,湍急、洶涌,最適合出其不意。
吳東興雙戟一立,劍從月牙劃過,火花四起,冷冷獰笑,低喝揮舞沉重的雙鐵戟,朝陳敬頭骨掄來,膂力用至極致,每一戟都有開山斷石之勢,便是那八百斤的水牛正中此招,也必定頭骨碎裂、腦漿迸射、橫死當(dāng)場。
鏗!
兩人對了一招,雙方對對方的力量都摸了個大概,吳東興就說:“你的劍法,我見過,你的劍,我也見過,可惜和那人比起來,你太稚嫩。秋蟬一動,血濺五步,是口好劍。”
劍是好劍。
言外之意,用劍的人配不上這口劍。
陳敬也不惱怒,“你的鐵戟同樣不錯?!?p> 吳東興低頭看了看手上的鐵戟,憨厚笑道:“這兩口鐵戟是我家祖上一位將軍使用的兵器,我也僅僅只能使用鐵戟,卻做不到祖上那般,萬軍之中,來去自如。”
劍氣一蕩,陳敬的劍疾風(fēng)驟雨傾瀉,濕寒的真氣侵蝕吳東興的傷口,寒氣逼近心臟,導(dǎo)致吳東興的動作慢了,喘息之間,霧氣凝結(jié)。
密密麻麻數(shù)十道傷口在手腳、胸口羅列,吳東興卻渾然不顧,嘴角充斥著狂熱,發(fā)了瘋似的沖上來怒吼道:“再來?!?p> 瘋子!
陳敬心說。
沒人能在這般傷痛下仍舊繼續(xù)保持對武者切磋的尊重,以傷換傷的前提下,完全不顧對手的招式是否致命。
陳敬很討厭這樣的瘋子。
因?yàn)樗彩恰傋印?p> 劍光戟影,森羅萬象。
一招一式,已經(jīng)超越了生和死,他們的往來,只為了詮釋什么叫作“武”。
二人氣喘如牛,吳東興身體不下百道傷口,鮮血如注。陳敬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左胳膊骨折,三根肋骨骨折,一身內(nèi)傷,戰(zhàn)力已去十之五六。
“你的劍法不錯,但和陳之問比起來,仍然不值一提。”吳東興評論:“當(dāng)年的陳之問,有著天南劍俠之稱,他的覆水劍法,在天南四郡中罕有敵手,某自不量力,領(lǐng)教了他的一招魚游春水,險些當(dāng)場喪命。”
陳敬抱拳:“多謝指教?!?p> 吳東興依靠墻根,“秋蟬劍是陳之問的貼身佩劍,此劍在他手中,如魚得水,如虎歸山,聽聞他的水天一色,可殺宗師,不知能否有幸一見?”
陳敬說:“我的水天一色無法和父親比擬,縱使修煉多年,時時刻苦勤勉,也只是初窺門道,學(xué)到了皮毛罷了?!?p> “無妨,能死在水天一色之下,吳某這輩子也不算空活四十載?!?p> 倏!
劍吟。
血濺。
吳東興含笑倒地。
拖著一身傷回到府邸,“我贏了?!?p> 從昏迷中醒來,已是七天之后。
六扇門赤字旗的兩位校尉調(diào)動高平縣的人馬,卻對嶗山四怪一籌莫展。高平縣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想要從這方城池找兩個人,如大海撈針。
“又多了一樁兇殺案?!?p> 馮策心急如焚,手頭的案子沒搗鼓清楚,六扇門又把其他任務(wù)派遣到衙門,這幾個月亂糟糟的不像話。
“馮大人,可否多調(diào)派些人手追查龐績、刁無命下落?”陳青青拱手道:“這兩人皆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多耽誤一刻,只怕又多了一條冤魂?!?p> 馮策忙苦笑著賠罪解釋:“陳校尉,不是下官不肯調(diào)派人手,只是高平縣近來也不太平,一名劍客短短三月連殺十二人,郡守勒令下官盡早破案,實(shí)在是閑不出人手了呀?!?p> 袁立鄺眉頭一皺,卻道:“龐績、刁無命二人來到高平縣已有十天,卻未曾動手殺人,和他們的行事作風(fēng)不和。你說有劍客殺人案,莫非那二人不是慌不擇路逃到高平縣,而是過來聯(lián)合那名劍客,或者說投奔?”
陳青青道:“不是沒有這個可能。馮大人,可否借你剛才提到的十二樁命案卷宗一覽?”
“沒問題,我這就是讓人送來?!绷乳T插手棘手的案子,馮策高興都來不及,怎會阻止呢。要是以六扇門的辦案能力都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他匯報的時候也有個交待。
不是我不盡心盡力,而是那兇手太狡猾。
瞧瞧,六扇門都辦不了的案子,我們衙門能耐再大,還能比六扇門更優(yōu)秀?
十一份卷宗交給二人,馮策提醒道:“對了,第十二位受害者的資料還未整理出來,今早發(fā)現(xiàn)遇難者尸體,兩位可要到現(xiàn)場去看一眼?”
袁立鄺說:“我去一趟吧。師妹,你理一理案卷里的細(xì)節(jié),回頭我們對一對。”
“行,沒問題?!标惽嗲噙t疑道:“師兄這個狀態(tài)沒問題嗎?”
袁立鄺拍胸脯道:“不妨事?!?p> 前些天,袁立鄺見一名白衣輕功高手疾馳而過,技癢難耐,起了較量的心思,卻沒想到,堪堪五里地,就沒了那人的蹤影,搜尋幾日,徒勞無功,讓他心里很是難受。
倒不是難受輸了,而是人影都沒見著,他想著和人結(jié)識一下,但找不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