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園雖是屬侯家,任客閑游到日斜。
富貴位高無暇出,生人空看折來花。
……
本來心法精進,內功漸散之時,晏七還挺焦急。畢竟當時那劉公子就有封鎖玉軒閣之勢,而讓晏七心中稍定的,便是他身后的窗戶。
眼見那劉公子手下隱隱有撲過來之勢,而體內內力越來越少,晏七心知不能再拖,只得強提一口氣破窗而出!
“追!”那劉公子哪能讓他跑了,這關乎面子問題,尤其是他自視身份不凡!他身后幾位護衛(wèi)早已蓄勢待發(fā),這一聲令下便如離弦之箭一般亦從窗子沖了出去。
晏七一邊跑,一邊暗罵這家傳心法不靠譜,旁人家武學都是愈來愈強,一重強于一重,只有自家這心法,還要散功!他憑著家中精妙身法不斷與追兵拉開距離,但越來越少的內力無時無刻不提醒著他,這樣的優(yōu)勢持續(xù)不了多久。
他修習的乃是祖?zhèn)餍姆?,只有四重,也囊括在先祖晏殊的一首詞中,便是那首大名鼎鼎的浣溪沙,這四重境界便是: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臺;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他而今便是這無可奈何花落去!這一重乃是個散功重修的過程,直到悟透第四層,才能圓滿。
他一路向城外山林奔去,只是開封府頗大,一時半會根本不得脫身,他此時速度雖快,一旦內力耗盡,再精妙的輕功也不會快過有內力的那群護衛(wèi)們。
晏七想到此處不由又深吸一口氣,將速度又提了提。在車馬之間騰挪,在人流之中穿梭,大街上小攤販無不側目,隨后被后面追來的護衛(wèi)們撞得人仰馬翻。晏七雖然會避開他們,那些護衛(wèi)可不會,一路橫沖直撞。
也不是晏七不想躲進那些小巷,實在是自從祖父那輩離開京城,便再不曾回來過,他對開封府也不熟,萬一跑進哪條死胡同,那就是甕中捉鱉。
這兩方一追一逃,在大街上引起一片驚呼,以及攤販的咒罵,并不是晏七跑的十分快,他現(xiàn)在實力十不存一,哪里跑得快。只是在開封府大街上普通人撒腿狂奔的都少。而他身后的那些追兵更是不講理,不知撞翻了多少人。雖說這些追兵也不過是些武林上的三流強者,卻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擋住的。
晏七聽得后面的驚呼與咒罵,不由心中暗道罪過,將身上一點金銀都向后拋去,想著當作補償。卻沒想到,人人都去搶那點金銀,更加遭了橫禍,被撞倒在一旁,有的甚至飛出數米遠。
……
時至半晌,劉公子的護衛(wèi)依舊不曾回來,奢華貴氣的茶樓里洋溢著一種詭異的氣氛。劉公子的臉色更是鐵青一片,眾人也沒了聽書的興致,紛紛拱手告辭。
對于這些人,劉公子也無心搭理,一來知根知底,在場這些雖然家中也算有權有勢,卻不至于讓他討好。二來嘛,方才逃走那人拂了他的面子,這些人看了場笑話,他臉上也掛不住。
只能是恨恨地將手中酒壺砸在地上,不過那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紅毯,酒壺雖是瓷器,卻也沒有碎掉,只是打翻了,騰出一股酒氣,流出的瓊漿將一塊地毯打濕成了黑色。
他更加氣惱,只覺得今日沒有任何事情能順他心。更加堅定了要將逃走那人抓回來的心思。
等到諸人散盡,那胡先生收拾好身前桌上物件也準備退下休息,劉公子卻道:“胡先生且慢!”
“劉公子還有事?”胡先生停住腳步,回身問道。
“你今日所言是真是假?”劉公子站在二樓居高臨下盯著他問道。
那胡先生也是直直對上劉公子的目光反問:“我胡某人這五年來幾曾說過假話?”
“這五年你所說秘聞無不是已故之人的舊事,又或是一些無甚后果之事,你今日如何敢大膽說出這等秘聞?官家,至尊,朝堂,武林,這后果你負不起!我不信你有這樣大的膽子!”劉公子瞇著眼冷漠道。這一樁秘聞,或許方才離去的那些人,甚至是逃走那人都有可能只是當做杜撰之言聽一聽。
但他劉茂不會!雖說自有宋以來,歷代官家都是隨和之人,民風開化,生活富足,自然討論宮闈之事也有不少。但是官家寬泛,從不追究。只是今日這事,很明顯是過了界了。
他雖然玉軒閣的招牌,到說到底也還是個說書的,也沒必要賺這掉腦袋的錢。
胡先生卻不以為意,呵呵一笑,神神秘秘道:“自然是有人想要借此大勢挑動天下,于渾水之中,撈出大魚來。自彩云窖發(fā)現(xiàn)至今剛好歷時百年,公子不認為它該重見天日嗎?”說罷,他面帶詭笑看著劉公子,隨即收了折扇,悠悠然走向后臺。走到后臺門口卻又回頭說了一句:“新一輪的十大公子爭奪也就在半年之后了。”
“還在華山?”
“非也!這次是在武林盟總壇!”
劉公子站在欄桿前,看著他背影隱沒在一扇門后陷入沉思。
武林盟總壇是歷代武林至尊坐鎮(zhèn)之處,在濟南府泰山腳下。距離滄州一日之距,進可支援前線戰(zhàn)事,退可拱衛(wèi)齊魯大地以及中原內地。
武林至尊位置出現(xiàn)的初衷,也就是為了選出一位可以將天下群雄聚集到一起,必要時可以投身赴戰(zhàn)。從來幽并客,皆共塵沙老。江湖內從來不缺男兒熱血。
只可惜自檀淵之盟后,大遼內亂不止,朝廷卻又不思進取,偏安一隅。至于西夏小國,也不敢犯禁。
雖然小戰(zhàn)頻頻,然而卻也無國戰(zhàn)。
武林至尊也逐漸沒了當初的地位,江湖名宿,前輩高人,也近乎不聽號令。到而今,武林至尊之位,竟成了武林盟一派之爭。往往武林盟盟主,便坐武林至尊之位。
這更是名淺德薄,雖然武功也足夠高強,卻終究頂不起這諾大的名頭。至而今,只有十年一度公子玉之爭,能讓人想起還有武林還有天下承認的至尊!
就算如此,也是各門各派,派上一位長老,帶著年輕一輩去參加一下。各派掌門往往不會賣這武林至尊的面子。
不過眼下,公子玉之爭又是幾乎迫在眉睫,新至尊兩年前才上位,這一次,武林盟怕是更要落面子了。
后廂暗處,一對狐貍小眼正盯著看怔怔出神的劉公子?;蛟S二品尚書在開封府確實不算什么,但誰讓他是兵部呢?
“將這封密信送回去……”聲音漸漸細小,暗中的眼睛也不再關注著這已入棋局的二世祖。
這百年安穩(wěn)的好日子,終于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