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峰的將軍府所在,正是當年風頭正勁的霍宅,即便在平安城這樣寸土寸金的帝都,宅院占地面積也不算小,庭院池塘,園林假山更是應有盡有。
不過歷峰到底是孤身一人,不比霍家原先的家大業(yè)大,又是軍人出身,喜歡一切從簡,仆役侍女更沒有幾個。
此時身處霍宅,看到四周圍樓院層層疊疊,草木深邃,反而襯托出幾分空寂與詭異。
此時已經(jīng)明月高懸,歷峰背負雙手站在練武場內,霍家是帝國百年傳承下來的古武術世家,練武場寬闊無比,其規(guī)模比起令鴻的皇家后院更是不遑多讓。
能將這種規(guī)模的大宅子賞賜給屬下,霍家留存的財物盡歸這位新將軍口袋,令鴻上臺后第一件事就是整頓貪腐,卻對這事不聞不問。
上述種種都代表了新至尊的器重與信任,算作常人,能做到不自滿已經(jīng)不錯了,可此刻歷峰卻是滿臉愁容,雙眉緊鎖。
在他的心里,一直覺得自己這位主人需要成長需要自己的輔助,直到今天歷峰才發(fā)現(xiàn),闊別多年,他對于主人了解甚少。
現(xiàn)在想想也的確如此。
光靠冰原豢養(yǎng)的游騎兵,就輕易突破都城的玄武衛(wèi),尤其在經(jīng)過幾次政治動蕩后,三重玄武衛(wèi)早非吳下阿蒙,無論是裝備,還是戰(zhàn)斗力都是精銳中的精銳。
可他們一直打到舊至尊所在的真龍殿,也看不到一個玄武衛(wèi)的身影,只有都城的城防軍在抵抗。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極不合理的事情。
尤其是兩人今天的交手試探,結果出乎歷峰的意料,他是令鴻身邊多年的舊人,幾乎從幼年時就相識。
這位二皇子的古武術功底究竟如何?他清楚得很。
令家皇室的真龍冊分上下兩卷,只要令家血脈,無論資質天賦如何,修行上冊都不算太難,更沒有什么阻礙。
一旦上卷奠基成功,哪怕是個十幾歲的少年,戰(zhàn)斗力也相當可觀,也足以讓令家人自保,這也是他們統(tǒng)治帝國的根基所在。
但凡事無十全十美,下卷修煉起來就難如登天。
那位被趕下臺的舊至尊,當真是天資聰慧,三十歲的時候,已經(jīng)修煉到下卷地第三頁,看起來沒什么,可放在天擎帝國歷史上,也就獨此一位了。
歷峰在年少時,作為玄武衛(wèi)和這位舊至尊狩過獵,見識過翻手之間,化萬物為黑灰的能力。
那種景象遮天蔽日,如同末日再臨,實在令人印象深刻。
但是他萬沒想到,這位新至尊才進都城幾天,一下子跨過了上下卷的門檻,也成了這樣的厲害角色。
如果調動玄武衛(wèi),配合宮變的幕后人物,和指導新至尊修煉真龍冊的是一個人哪?
歷峰心情復雜,甚至都不太敢猜測下去。
究竟是手中的風箏失去了方向?
還是這只風箏,原本就不在自己的掌握中?
他抬頭望向明月,第一次生出些許疲態(tài)。
“將軍?!?p> 一個身影悄然落入身后,月色揮灑而下,露出江雪清麗的面容,比起在上揚城的時,她的氣場似乎變了。
在搭配上嶄新的軍服,英姿颯爽。原先那股活躍與朝氣,似乎隨著宮變一泄而空,整個人變得沉默穩(wěn)重許多。
“說吧,希望是個好消息?!?p> “天君帶來新的指示,蓬萊堡這顆棋子現(xiàn)在不要碰,恐怕會有變化?!?p> 歷峰霍然轉身,雙眸如電,腳下地磚寸寸碎裂,專門為練武精選的磚石,竟然禁不住他輕輕踩踏。
“這顆棋子天君養(yǎng)了十年之久,正是摘桃的時候,那一大一小兩個混血,最適合后宮空虛的真龍殿,為何半路放棄?!?p> 江雪依舊躬身低頭,也沒見什么動作,碎裂的區(qū)域到她腳邊卻停止了。
她的聲音不疾不徐。
“天君最近測算有所得,蓬萊堡有場大劫難。無論是他還是我們,想要及時趕過去救援,都鞭長莫及,那是注定的結果,無法改變。只不過這場劫難非我們引起,未來的發(fā)展反而更加有利?!?p> 江雪雙手將一個錦盒遞過去。
“天君不但測算出這場劫難,也算出將軍近日心情煩躁,這錦盒內有破解之法,只要將軍按照上面的步驟去謀劃,所有不利的局面都將翻盤。”
故弄玄虛。
歷峰心中嘀咕,他不喜歡謀士們操控棋局的骯臟手段。
只不過現(xiàn)在的他,和這位天君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關系恐怕比自己那位舊主子還要緊密,在不喜歡,也只好捏鼻子認了。
從錦盒里拿出一封書信,打開看了片刻,他臉上的陰霾就一掃而空,難得露出笑意。
“陳遠,兩碗牛肉面,一份青椒炒蛋一份煎豬排一份檸檬煎魚。對了,還要三份牛肉炒飯加例湯?!?p> 女服務員跑到廚房門口,她五官不算精致,卻帶著質樸的靈氣。一顰一笑間,那股屬于少女的青春氣息,無論怎么擋都擋不住。
她雙眼在廚房轉悠一圈,最終鎖定在一個年輕人身上。
無論是準備牛肉面,準備炒飯例湯,還是炒菜煎魚的配料,這年輕人全都一人包辦,一個人當做四人用。
可即便這樣,他依舊有條不紊,絲毫不見慌亂。偶爾有旁邊的幫廚想要插手,卻無法融入節(jié)奏,幾番接觸下來,反而自己成了多余。
似乎年輕人所處環(huán)境,不是一間油膩忙碌的廚房,而是一座千余名觀眾的演奏大廳,他則化身成為一名指揮家,從容不迫,井然有序。
女服務員幾乎看癡了,直到年輕人將餐食一一擺放在她面前,拍拍她的肩膀,這才反應過來。
年輕人露出爽朗的笑容,眼眸如星辰,女服務員的臉刷得紅了,連忙端起餐盤,飛快溜了。
身邊幾個幫廚看得雙眼冒火,卻暫時拿著年輕人一點辦法都沒有。
人家就是過來打短工的,工錢低得可憐,只包三餐,連住都不需要,幾乎就是白打工的。
也不知道年輕人用什么花言巧語打動老板,按照這幾個幫廚的想法,哪有這種傻子,這家伙多半是周邊飯館前來刺探軍情的。
當然了,現(xiàn)在又多了一條。
這家伙將鎮(zhèn)店之花阿奴的心給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