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煙瘴氣,愈加濃密。
火裳龍王足踏青焰,衣衫飄揚如似燃燒,他的雙眸也在燃燒。
他對望西門薄云良久,方才問道:“你,想怎么死?”
“哼?”
西門薄云手掌沁出了汗,但嘴上的語調(diào)依舊輕蔑:“你也未必能殺本都……”
話音未落,火裳龍王足下的青炎……好似是滿弓之箭,彈射而出!西門薄云眼珠一瞪,趕忙側(cè)身翻滾閃避。
轟——只聽一聲炸響穿透云霄。那股暴戾無比青色炎流……是愣時燒穿了厚實的祭壇,熔出了個透明的大窟窿、還滋滋冒煙。
“這,這就是‘幽冥夜火’之威?”
“太可怕了,這‘靈火’簡直能弒佛誅魔啊!”
……不止西門薄云,就連黃泉等在場諸人,無不倒吸一口涼氣,連聲咂舌。
西門薄云額頭滴下了汗,他手型變換如影,操縱五匹‘靈尸’輪番進招。
火裳龍王袖袍隨意一甩,已帶有炙熱青炎。只見他猶如宮中舞伶,時而騰挪轉(zhuǎn)移,時而旁敲側(cè)擊。舉止輕松之間,就將五匹‘靈尸’逐一擊退,且附帶青炎灼燒。
‘可惡……此人至少是個‘天階靈士’,指不定還可能是個‘地階靈尊’。眼下以我這修煉才五成的千年枯手,定然對付不了他!’西門薄云臉上失了色,腦中正苦思對抗之策。
而火裳龍王則眼烈如刀,雙手掌心急速凝聚火之靈氣——轉(zhuǎn)息之間,一青一赤兩團火球已有半掌大小。這兩團火球個頭雖不大,但身在五丈開外都能感受到炙熱與暴戾。像極了桀驁不馴的嗜血猛獸,一不當心就會反咬主人的脖頸。
“炎靈決……”
西門薄云實力是在‘地階靈士’巔峰。他自知接不下‘火裳龍王’此招,便心生毒計:‘此處狹窄,祭壇四周又鏤空,跌下去必葬身火海、尸骨不存。眼下只有找個牢靠的‘擋箭牌’,指不定這小廝會罷手!’
誰是最牢靠的‘擋箭牌’?自然是‘黃泉’!
以他和‘火裳龍王’的熟悉程度、以他這身‘血之靈氣’的屏障庇護,那絕對是眼下最牢固、也最為有效的擋箭牌了!
西門薄云身形一動,就竄到了黃泉身后,以‘千年枯手’之力捏住黃泉后頸命門。
“別動,不然本都就捏碎你的脖子!”
“你?!”
黃泉本以為西門薄云自知不敵,定會繳械投降,可他愣是沒想到此人竟會殊死一搏。更沒想到……就算有血靈屏障保護,他還是被那枯手吸得全身酥麻無力,只得靜觀其變、待時而動。
“喂!”
西門薄云朗聲要挾道:“你想要這黃皮小子活的,趕緊收招棄火,要不然……”
火裳龍王靈決暫緩,問:“要不然如何?”西門薄云道:“要不然,本都就叫他去見閻王!”
火裳龍王聞之,忽而哈哈大笑,喜樂難已?!澳阈κ裁??本都說到做到!”西門薄云道完,枯手勁力一催,黃泉后頸如被千斤巨石鎖住,臉孔頃刻漲紅發(fā)紫。
“你問我笑什么?”火裳龍王淡淡道,“我笑你愚昧無知。”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火裳龍王周身雖火焰如柱、流炎如梭,可他的表情與眼神,卻冷得像冰霜。他反問道:“你又是怎么一廂情愿推測,本王……不想將這黃皮小狗烤成狗肉的呢?”
西門薄云灰眸一凸,喊道:“你說什么?!難道你……”
黃泉與西門薄云二人,心里都是一記咯噔,因為他們還不知道——火裳龍王沒有朋友,他也從不相信別人!他只信奉力量,凌駕于一切的力量!
“炎龍爆流破!”
火裳龍王雙掌一合,兩道火球呲呲交融,化成一團半青半赤的炎團!
喝?。。‰S著長嘯,火裳龍王掌中的火球是凌空化成了一條‘烈焰長龍’,徑直地向黃泉的胸膛轟去!
這一幕,所有人都呆若木雞,看得癡癡發(fā)愣。黃泉更是千算萬算……也沒算到方才自己舍命保護之人,竟會不講丁點情面、義氣,對自己下如此毒手!
他的瞳孔中,滿是悲憤、怨念,以及逼得越來越近的‘烈龍之焰’!
轟——?。?p> 黃泉正中火裳龍王全力一擊,整個人化成一團火球高高炸起。
在其后的西門薄云也受了牽連,半邊身子已燙得焦黃發(fā)臭。只見他掃蕩一腳,踢飛了黃泉,再以千年枯手操縱起五匹靈尸裹住自己,這才茍全性命。
“黃大哥!”、“黃島主!”、“恩公!”
所有人的眼睛……都如同牽了線一般,纏繞在黃泉身上。
他們只得眼巴巴地望著那一具火人飛出祭壇石臺,向火海中徑直墜落……
而黃泉自己,眼前是一片慘亮。他的耳朵嗡嗡作響,只覺得渾身痛到麻木,皮膚如被人割開又剝了下來。但最最讓他痛心疾首的,卻是龍王的‘恩將仇報’。
但就算如此絕境,他想到的仍然是:‘爹、娘,孩兒不孝!不能替你們報仇雪恨,興復(fù)‘太周之國’了……劉公公、燕兒、海伯、小南……我、我也不能再保護你們了?!?p> 最后,黃泉的腦海,停格在一個畫面。
那日與阿瑤立下‘血契’,在暴雨中相擁分別’的畫面。
畫面中,阿瑤還是那么身姿綽約、風華迷人……這一刻,他還是笑了、笑著合上了眼……
噗咚!
渾身燃燒的黃泉墜入了巖漿之中,濺起數(shù)丈高的火花。
最后慢慢下沉,直至完全浸沒。就好像……他這個人從來沒有存在過。
“黃大哥!”南宮燕霎時淚如雨下,身子匍匐在祭壇邊不住地喊叫——聲嘶力竭地喊叫。仿佛整個世界就恍如碎裂的琉璃一般,片片剝落瓦解……
呼哧,呼哧呼哧!
此時的火斗祭壇……是全被竄天的炎光籠罩,四處皆有烈焰盤旋、青煙騰騰。
顯然火裳龍王剛才的“炎龍爆流破”,可不止為了殺黃泉與西門薄云。此外,大部分北洋族人也受其殃及。
他們渾身燃著烈火四處亂竄,而后動作扭曲地蜷縮在地、痛苦嘶鳴。但無論如何,最終都是被那強煞的青色炎氣吞噬,燒得尸骨不存。
西門薄云渾冒著焦味兒,大面積的身體已經(jīng)燒焦。他口帶粗氣,喘道:“你,你真是好毒辣的心腸??!我本以為我們‘西門世家’乃毒中之毒,東玄世界誰也比不過。可我萬萬沒想到,竟然‘一山還有一山高’吶!”
火裳龍王眼珠發(fā)綠,狂笑不止。
他良久才緩下來,道:“你可聽過‘無毒不丈夫’嗎?”
“過去沒有聽過,現(xiàn)在見識到了?!?p> “既然見識過,你也該放心去了……”
火裳龍王周身再度匯聚火焰靈氣,再度喝到:“就讓本王再送你一程!”
西門薄云哪肯再吃那要命的一擊?‘他奶奶的!老子花了二三十年,好不容易尋來的十具靈尸,今日就得一齊斷送了?’他一咬牙,好似做了決定,‘毀掉十具靈尸……至少好過要我的命!’
“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啊?”
西門薄云趁著‘火裳龍王’凝招之息,操縱祭壇上剩余能動的七具靈尸,撲向后者、將其團團圍困,并催法道:“秘術(shù),十靈天譴——!!”
那‘千年枯手’緊攢成拳,綻放出璀璨耀眼的光華。隨之,那七尊‘靈尸’便如炮仗一般,連環(huán)爆炸、震得嗙然七聲!
爆炸聲中,火裳龍王哈哈大笑道:“這種程度的沖擊,就想……”
可他話到一半,戛然而止了。這……并不是因為他不想講,而是他已經(jīng)講不了話了。因為沒人去細想過——這七具靈尸,居然乃是‘七具毒尸’??!
這毒尸一炸,其內(nèi)便有各色粉末噴出。
其中有的艷紫、有的墨綠、有的赤紅,如是元宵夜里的燦爛煙火!
誰都知道:越美的東西,通常越毒。這些燦爛煙火……實則都是毒殺對手的猛毒!只是那火裳龍王靈力高深,方才只是丟失了五感、未頃刻斃命。
吼啊啊——!!
火裳龍王畢竟沒到百毒不侵的修為,只見他痛苦地在石臺上打滾、嘶嚎。
他心里也清楚:若是留在這里,必死無疑!所以他憑著一股蠻力,起身縱躍而出,跳出火山山口,一路向海逃去。
“十道奇毒,已中其七??茨氵€往哪逃?!”西門薄云朗聲向那流竄的火裳龍王高喊著,足下也展開了輕身的功夫追去。
人一走,整個‘火斗祭壇’寂靜了。
靜得只剩抽泣的聲音——是南宮燕在哭,她的心在滴淚……
※※※
呲,呲——
不知是誰的眼淚,從頂上滴落。
那淚珠還未觸及黃泉的額頭,已然被灼熱的巖漿化為蒸汽,徐徐飄散。
黃泉聽見了這細微的聲音,耳根一動、心中自問:“我……這是在陰曹地府了吧?”
“你沒死?!?p> 他,本沒有寄希望有人能回應(yīng)。
可神奇的是,他十分清晰地聽見,有人回答了他。而且,是一道溫文爾雅的婦人之聲。
黃泉試著張開眼,尋聲看去……“誒喲!”可還沒怎么動,他就覺得全身如被千刺萬戳,劇痛難當。
這個昏暗的地穴叫是沒鏡子,頂上懸浮著的也都是巖漿,不是清水。若是他能看到自己現(xiàn)在這副渾身沒有一塊好皮、燒得焦黑發(fā)糊的面貌,只怕都能嚇得背過氣去。
緩了很久,黃泉才鼓起力道,坐直身子。
他開始打量起周圍,這個‘奇怪’的火山地穴。
這兒頭頂巖漿,可這些巖漿就像是被一層看不見的墻給隔開了,不往下流。而四周圍黑漆漆的、空蕩蕩的,除了堆得老高的骷髏白骨之外……就是有些燒得碳化的北洋大漢的焦尸。
“想必這些人,都是為取‘幽冥夜火’而掉進了火海,燒死在此……”此情此景,黃泉不免大嘆,“唉!這‘幽冥夜火’,當真害人不淺??!”
“那也未必?!?p> 黃泉本以為方才的柔聲,是幻覺。
可這次他清醒了。也清楚地聽見,是那女人的回答。
“??!”黃泉警覺地問,“你是誰?”
“我是誰?論輩分來講,我是可以當你的‘玄祖太奶奶’了??墒恰蹦桥寺曇艉鲎兊蔑L情萬種,“天下哪有女人樂意被喊作‘太奶奶’呢?”
太周之國乃禮儀之邦,是天下孝道的楷模。黃泉一聽對方是前輩,立馬跪倒行禮、忍痛叩首拜道:“那……那晚輩該稱呼您什么?”
“嗯,好小伙子!真懂禮貌,看來‘姑姑’我沒白等一百多年。”
“姑姑?”
“是吶,別把人家喊得太老了,你叫我……姑姑就成!”
熔巖洞底,那女人的笑聲悅耳得恍若一串風吹過的銀鈴。笑聲漸止,一條窈窕曼妙的身姿,也隨之緩緩顯現(xiàn)在這黑眼睛的少年面前……
太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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