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北征軍需要你
清明時節(jié)，依舊是細雨綿綿。
黎南宰相許甲子正在伏案疾書，寫完西南防汛節(jié)略，揉了揉太陽穴，轉(zhuǎn)頭看到北征軍大統(tǒng)帥齊嘯遠的請罪書，便有些躊躇不決。
中都禁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谷寒頂風冒雨地走了進來，也是怕帶進來濕氣，站在外屋先把外套脫了，又要脫鞋，許甲子忍不住了，皺著眉頭喝道：“好歹也是武職，卻矯情的像個女人，像話嗎？”
話雖如此，但谷寒還是把濕漉漉的靴子脫下，換上木屐才走進內(nèi)室，嬉笑著道：“老師好精神，這氣頭都夠蒸幾籠饅頭了?！?p> 滿朝文武，大概也只有谷寒敢這么嬉皮笑臉地跟宰相大人開玩笑了，許甲子少見的沒有訓斥，而是有些心不在焉。
谷寒在許甲子對面坐下，一眼看到了那份請罪書，心里便有了分寸，試探著問道：“老師是在為齊嘯遠的事情發(fā)愁？”
許甲子捋了捋花白的頭發(fā)，長嘆一聲，“是啊，大統(tǒng)帥跟他父親年輕時候一樣，恃才倨傲，從不屑做表面文章，殊不知這表面文章有時候堪比勝負手，少有不慎，便是滿盤皆輸?！?p> “塞北鎮(zhèn)血案已經(jīng)引得舉國震怒，征討域北的呼聲越來越高，圣上在這種局面下已經(jīng)無力控制，但又不想看到大統(tǒng)帥借勢壯大，正想找個借口敲打一下。”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這可好，直接發(fā)來一份請罪書。”
谷寒扯了扯嘴角，“我猜圣上一定會借這份請罪書順勢來個‘罪且不罰，望戴罪立功，如北征無建樹，則數(shù)罪并罰’的批閱。”
許甲子瞪了他一眼，哼了一聲道：“就你聰明！”
谷寒伸了伸舌頭，又道：“老師，齊嘯遠這次確實有不當之處，我聽說在他下令全城搜捕之前，有人曾說過域北諜子一旦狗急跳墻，必將傷及無辜，可他沒聽?！?p> “雖說四十多個域北諜子盡數(shù)被殺，可北征士兵死傷十幾人，城中百姓死傷近百人，三十多處房屋被毀也是不爭的事實。”
看著許甲子愁容不展的樣子，谷寒便想緩解一下氣氛，于是岔開話題道：“老師可知道是誰在勸阻齊嘯遠？”
“有話直說，少賣關(guān)子。”
“嘿嘿，是陳時逸?！?p> 許甲子一愣，“陳時逸？”
谷寒道：“就是上次跟您說過的，張麒瑜的那個徒弟?！?p> “是他？”許甲子眉頭緊鎖，“前幾日我感應到有人在塞北鎮(zhèn)方向使用兵家六如真言，但又不及張麒瑜的霸氣，正有些奇怪，難道說是陳時逸在用？”
他困惑地搖頭道：“沒道理啊，兵家六如真言乃是張麒瑜無上劍術(shù)的終極奧義，上次聽你說陳時逸才不過二十出頭年紀，怎么可能駕馭的了如此精妙的劍術(shù)？”
谷寒沒心沒肺地笑，“那就不知道了，反正我聽說這個陳時逸不光是腦子靈動，醫(yī)術(shù)也高明的很，再加上有個蜀西劍神做師傅，了不起?！?p> 毫無征兆的一陣靜默。
細密的雨絲還在不停地敲打窗欞，潤物也是要講心情的，也許在大多數(shù)人眼里看著這春雨親切，但在許甲子看來就有些心煩。
像是不經(jīng)意間的靈光一現(xiàn)，這位在黎南王朝輔佐了兩代君王的閣老忽然在朝廷，北征軍，域北王宮三點一線之中找到了一個制衡點。
他略顯興奮對谷寒道：“把你對這個陳時逸所知道的一切，詳細地說給我聽。”
……
塞北鎮(zhèn)北門外的翁家老墳前。
陳時逸暗自神傷，不斷有水滴順著臉龐流淌下來，也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上午，翁三把老娘和老爹合葬在了一起，沒有通知陳時逸，但陳時逸下午還是一個人來了。
翁三已經(jīng)開始變賣自己的資產(chǎn)，他是真的打算向域北報復了。
這種事在后世并不少見，人們更愿意把這種無政府，無軍隊，以自己的想法為行動準則的人稱為恐怖分子。
翁三不是瘋子，他只是被仇恨沖昏了頭腦，陳時逸已經(jīng)失去了疼他的老太太，當然不想再失去一位好三哥。
忽然感覺雨小了，陳時逸轉(zhuǎn)頭才發(fā)現(xiàn)是寶珠來了，正幫他撐傘。
“陳公子，你都淋了好久了，小心著涼。”
寶珠略帶羞澀的輕聲說了一句。
在這個年代，還有奴隸買賣。
按照寶珠的說法，她就是小時候被薩義德買回來的，這些年一直在培養(yǎng)她唱歌跳舞。
別以為胡商有什么好心思，他不過是想等寶珠大了以后，能找個權(quán)貴人家賣個更好的價錢而已。
現(xiàn)在薩義德死了，寶珠沒了依靠，又不認識別的人，便找到了陳時逸。
陳時逸也不好見死不救，便暫時讓寶珠住在了自己家里。
看見陳時逸雨天出門沒有帶傘，寶珠是特意給他送傘來了。
“你回去吧，讓三哥看見就不好了。”
陳時逸示意不用給他撐傘，然后道。
薩義德害死了老娘，盡管寶珠是無辜的，但以翁三的脾氣要是看見她恐怕也不會放過她。
寶珠垂下了眼簾，頗有些哀怨道：“我知道陳公子是好人，擔心翁三爺看見我會生氣，可我真的不知道我義父……薩義德他是域北諜子！”
聽了這話，陳時逸又覺得寶珠有些可憐，正想安慰兩句，兩騎快馬由遠及近。
為了表示敬意或者歉意，齊嘯遠離得很遠便從馬上跳了下來，步行著過來，齊笑笑跟在他身后，看見寶珠和陳時逸在一起，臉色就變得有些難看。
齊嘯遠雙手合十，虔誠的在墓前鞠躬致敬，然后才轉(zhuǎn)向陳時逸，“節(jié)哀。”
“我代表北征軍對此次遇難的士兵和百姓表示哀悼，老太太的撫恤金我親自送來了。”
他招了招手，齊笑笑捧著一個包裹遞了過來，“還有一些是我和笑笑的，你不要嫌棄?！?p> 陳時逸沒動，寶珠見機地伸手去接，卻迎上了齊笑笑的冷眼，便有些畏縮。
“你帶回去吧，三哥不會要的，”陳時逸搖頭。
齊嘯遠先是尷尬，繼而有些氣惱，大聲道：“你用不著給我甩臉子！這是戰(zhàn)爭！是戰(zhàn)爭就會有死傷，無論誰都一樣！”
陳時逸沉聲道：“你要是一開始就聽我的，給我時間，讓我去挖這些諜子就不會有這么多的傷亡?！?p> 齊嘯遠語塞，沉吟半天，終于低頭，“我向你道歉?！?p> 他誠懇道：“回來吧，我需要你，北征軍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