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白縮在姜太周身后，此時，他的心緒詭異的平復(fù)下來，理智回歸，也就有了正常的思考。
嗯，大約是正常的思考。
“你絕對不會是東方援朝！”東方白如此叫道：“東方援朝已經(jīng)死了，我親眼所見！”
“而你現(xiàn)在又以東方援朝的身份出現(xiàn)在我一個有呼吸有心跳的活人面前，說你是東方援朝，叫我跟你走，到底是誰逃避現(xiàn)實？”
東方援朝嘆氣。
他向著東方白走了過來。
姜太周臉色微變。
她祭出手中銅鐘，嚴(yán)陣以待：“前輩，要壞了規(guī)矩了！”
東方援朝抬頭看了一眼懸停在姜太周頭頂?shù)你~鐘，不做理會，又平視姜太周身后的東方白。
“難道不是你自己逃避現(xiàn)實嗎？”東方援朝問道：“你自己明明清楚的，你知道什么是正確的，什么是錯誤的，但你為了迎合你所見到的那些人，為了不表現(xiàn)出與別人的不同，為了合群，你認(rèn)了錯的當(dāng)對的，你把了假的當(dāng)真的，用這樣或者那樣來欺騙自己?！?p> “你甚至，挖掉了自己的雙眼，以期不再看到那些真實。”
“但那些情景，難道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的嗎？那些景物，那些事物，那都是你自己心中映照出來的！”
“我把控制權(quán)交給了你，而你自己是那樣選的！”
“煮火鍋也好，燒骨骼也罷，都是你自己的想法，都是你自己的認(rèn)知！”
“你否認(rèn)自己的認(rèn)知，覺得自己認(rèn)為對的的東西是錯的，矛盾之中寧愿讓自己看不到一切事物都不愿意再看到你認(rèn)為是對的的東西！”東方援朝站在姜太周面前三步之處，隨手一拂，中山裝的袖口，一枚紐扣與銅鐘相撞，將那銅鐘撞開。
姜太周俏臉蒼白，七竅之中溢出鮮血。
“你還打算逃避到什么時候？”東方援朝看著姜太周問道。
姜太周慘笑。
賭贏了。
雖然可能有一些問題存在，但大致思路被驗證了。
東方援朝依然是要遵循規(guī)則行事的。
先前與齊真人相爭，他就沒有主動出手。
之后她留下來，東方援朝也沒有主動出手。
甚至她攔了東方援朝的路，他還是沒有主動出手。
他，或者說，祂。
這位找到了自己道路的正神，這位神力強絕的大神，盡管是套了一層“人”的身份，但他的本質(zhì)沒有改變。
他仍舊還是要遵循規(guī)矩的。
不是遵循以前那位“嚴(yán)慈救苦神尊”的規(guī)矩。
遵循那個“救苦濟難”的核心的規(guī)矩。
“你胡說八道！”東方白中氣十足：“我從來沒想過什么火鍋，也沒想過什么燒骨頭，我是一個好人，是一個……”
“你當(dāng)真不肯跟我走？”東方援朝最后問道。
“我不可能跟你走！”東方白斬釘截鐵。
“唉?！睎|方援朝沒有失望。
因為他本來就沒有期望。
“不跟我走也好，那你自己也好好照顧自己——眼睛，還是張開吧，張開眼睛看看這世界，也張開眼睛看看你自己，以后有機會，你再自己選到底跟不跟我走吧?！睎|方援朝如此說著，伸出了手，向前伸過去。
他干枯蒼老的手伸出去，手掌的前半截在面前消失，而后又出現(xiàn)在東方白面前，輕輕點在他額頭上。
東方白額頭感覺到一點冰涼，一閃而逝。
他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什么也沒摸到。
掌心在額頭擦了擦，低頭一看，也什么都沒有。
東方援朝嘆氣，收回了手掌，轉(zhuǎn)身離開。
轉(zhuǎn)身的一瞬，身形已經(jīng)完全消失。
姜太周見到東方援朝身形消失在面前，終于忍不住，一口鮮血嘔了出來。
“噗?！彼铝艘豢谘?，又嫌嘴里甜腥，追加了一口血色的唾沫。
吐完之后，她身子軟軟癱坐地上。
東方白見她如此情狀，又看了一眼她吐出來的鮮紅的血液，確定了她是個活人，這才有些關(guān)切湊到她面前，問道：“你沒事吧？”
“沒什么的。”姜太周素手一招，黃澄澄的小鐘從一旁飛到了她手心。
“剛才那個東方援朝是怎么回事?。俊睎|方白問道：“你應(yīng)該知道他是個什么東西吧？”
“他是一尊神靈?！苯苡行┬奶劭粗约赫菩牡男＄?。
那鐘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道淺淺的裂痕。
這鐘，也是一尊神??！
就因為擋了路這種說是犯規(guī)也并不犯規(guī)的小事，一個照面，便被打裂了。
那位東方援朝，看來找到的道路不是一般的完整。
“神靈？”東方白皺眉：“不是妖怪？”
“是一尊神靈?！苯軗u了搖頭：“貨真價實?！?p> “那他為什么……要變成那副樣子？”東方白想起東方援朝，心里總有些疙瘩。
“因為那個樣子所對應(yīng)的人，擁有著與祂最契合的道路，所以祂才成了他?！毕肓艘幌?，姜太周補充說道：“我猜是這樣?！?p> “那他叫我跟他走……”東方白有些畏懼：“他之后不會來找我麻煩吧？神不是都很強大的嗎？萬一他暗中給我穿點小鞋……”
“這一點你放心！”姜太周嘆氣：“神靈是一種秉持天地元靈而生的圣靈，他們是世上與天地運行規(guī)則最契合的存在，因著這份契合，他們也必然沒法子突破規(guī)則。”
他們要受到規(guī)則的約束的。
“可是……他不是都……”東方白還是不放心。
“沒有可是！”姜太周有點煩東方白這么多問題：“神靈在神域之中是規(guī)則的制定者，所以即便犯規(guī)，也是不犯規(guī)，但現(xiàn)在是他的神域之外，他沒有修改規(guī)則的能力，所以他就沒法子犯規(guī)！”
“這樣啊……”東方白皺著眉，還是有些不放心：“那你……”
這時候，他才注意到姜太周的面貌。
很……漂亮？
眉見春山秀，目蘊秋水清。
面若黛玉愁凝，唇似寶釵歡嫁。
只是，她臉上流了一些血，稍微影響觀感。
姜太周嘆息：“你別擔(dān)心了，他是不會對你不利的。”
“你憑什么這么判斷？”東方白收回了目光。
“你難道沒有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對嗎？”
“什么？”
“你看到我了。”姜太周有些無奈：“你又有了雙眼了。”
“是哦。”東方白倏然一驚，抬手摸著自己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