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一點，“白魚03”科考船平緩駛?cè)腴}江入海口。
林殊躺在鋪位上，腦袋枕著雙手，正閉眼冥想。
忽然船體一陣劇烈晃動，連帶著客艙桌上的水杯傾斜滑落。林殊隨著晃動，先是一頭撞向客艙合金墻壁，再是向另一側(cè)翻滾，栽倒在地上，左手順勢砸在水杯上，瞬間一片淤青。
“嘶——”
林殊倒吸一口涼氣，連忙坐起身來，趁著船體下一次晃動之前，后背抵著鋪位的邊沿，雙腳彎曲，蹬住對面鋪位的邊沿。末了，還不忘伸手抓住桌子底下的合金實心柱子。
林殊期待的晃動沒有傳來，倒是艙內(nèi)廣播呲呲啦啦地響了起來。
“喂！老頭，這個東西怎么用啊？”是一個姑娘，似乎還在和別人爭執(zhí)著什么。
“拉這個？怎么感覺······”聲音逐漸弱了下去。
“哦，原來是這樣啊！”
正當林殊打算側(cè)耳仔細傾聽時，消弱的廣播聲音從“來”字開始一下爆發(fā)開來，那一瞬間震得林殊一個激靈松開了雙手，下意識捂住耳朵。這姑娘絕對是剛知道調(diào)音量的方式后，扒拉一下調(diào)到最大音量！該死，震得耳朵生疼。
而且這姑娘還不知道調(diào)低音量。
林殊敢確定，要是船體開始晃動，絕對有一批工作人員，因為雙手要捂著耳朵，而順著晃動在船艙里滿地打滾。
“你來復述我的話?！?p> 因為音量調(diào)到最大，另一個人的聲音也被廣播出來了。從他斷斷續(xù)續(xù)的華語，不難猜出，這位工作人員多半是受傷了。
“好！”姑娘的爆炸音調(diào)。
“船體并未受損······電力系統(tǒng)，運?！甭曇絷┤欢梗@然是說話不通順，需要喘口氣緩一緩，“運轉(zhuǎn)正?！ぁぁぁぁぁぢ菪龢！ぁぁぁぁぁぁ?p> “沒事?！?p> 什么鬼？
林殊迷惑至極，以至于瞇縫著眼睛，半張著嘴，不知該作何表述。隨后才勃然大怒，朝著廣播怒吼道：“你是來做小學的縮句的嗎！什么叫沒，臥槽！”
吐槽未完，更為劇烈的晃動再次傳來。饒是林殊先前做好了準備，但剛剛心理建設(shè)被人破防，讓他一時間忘記使勁蹬住床沿，以至于他呈跪拜的姿態(tài)一頭撞向墻壁，再是向后滾落到地板上。
疼痛頃刻間遍布全身。
晃動沒有停止，同樣的，廣播也沒有停止。先是一聲金屬撞擊聲，再是姑娘驚喜的叫喊聲。
“唉！老頭飛走了！”
換做往常，林殊早就笑出來了，但現(xiàn)在他笑不出來，聽到廣播的眾人都笑不出來，因為不少人都處于“飛走”的狀態(tài)。
“阿達！抓住他！”
還真是海防局派來的那個奇葩?。?p> 這是林殊在陷入昏迷前最后的意識。
控制室。
肌肉男阿達抬手一撈，就抓住了迎面飛來的白發(fā)老者，而后順勢一個180度轉(zhuǎn)身，重新面朝著短發(fā)女，低頭看了眼昏闕的老者，再點頭示意完成任務(wù)。
然后肌肉男就被一席軍綠色的棉被蒙住了腦袋。
“干得不錯，阿達。”
短發(fā)女松開握著電鋸的雙手，拍掌嬉笑著，卻忘記了自己所處的環(huán)境。晃動傳來，只聽她“哎呦”一聲，嬌小的身軀隨著晃動飛了出去，徑直撞上肌肉男。
正當下次晃動傳來的時候，肌肉男一手抓住短發(fā)女的腳腕，免去姑娘滾落到地上的結(jié)局。不過，因為蒙著眼睛，力度沒能控制好，肌肉男硬生生將短發(fā)女捏脫臼了。
“阿達！我恨死你了！”
下午三點二十分，林殊悠悠醒轉(zhuǎn)過來。
入眼的是印著紅十字的雪白被褥，墻紙泛黃的天花板，還有圍在床鋪四周的淡綠色簾子，林殊靠著墻壁坐了起來，一面平穩(wěn)著自己的呼吸，一面回憶剛剛在船上的遭遇。
“白魚號遭遇事故開始劇烈搖晃，我在客艙里來回打滾，然后昏迷了?！?p> “準確來說，你們是遇到了銀鯧魚群。”
簾子被人一下拉開，窗外刺目的陽光斜斜地掠進隔間里，讓林殊一下合上了雙眼。待他漸漸習慣光線強度后，才睜開雙眼打量來人。
“你好，我是海防局福城分局駐馬祖島麥蔥海洋生物研究基地的常駐工作人員，你可以叫我多械，械械。”圓頭男子摸摸頭，笑著伸出了右手。
除了那一長串名稱外，這人是林殊所認識的海防局人員里最正常的一個。那陽光的笑容在淡黃色制服的襯托下，顯得更加有親和力。
林殊咧開嘴，抬手握住了來人。
“你好！械哥！”
男子面色瞬間垮下去，但很快又恢復常色。這轉(zhuǎn)化之快，讓林殊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畢竟這么陽光的一個人。
“丁五六呢！快過來給姑奶奶治傷！”
男子身體明顯一顫，牙齒咬住下唇，盡力地克制著哆嗦，面對林殊疑惑的眼神，壓低嗓音，笑著——笑容里明顯多了幾分不明的諂媚——說道：“兄弟別在意這個，叫我多械或者械械就可以了哈哈?！?p> 林殊指了指床鋪另一側(cè)沒拉開的簾子，試探地問了句：“那人應(yīng)該不是找你吧？”
男子頓時漲紅了臉，直起身子，盡管還在哆嗦著，但聲音明顯硬氣了許多，“怎么可能！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怎么可能會叫那個名字！”
“唰！”
簾子被人粗暴地扯了下來，是那個短發(fā)女。不過，這會兒短發(fā)女沒有背著棉被，而是單腳跳著站到床鋪旁邊，俏臉流露出絲絲冷色，質(zhì)問道：“丁五六！叫你怎么不答應(yīng)？！過來給本姑奶奶治傷！”
丁五六尬笑一下，偏頭，避開短發(fā)女的直視，“這位同志，你要找的丁醫(yī)生還在會議室，我馬上就到你過去找他。”
“現(xiàn)在過來。”短發(fā)女清麗的嗓音讓房間憑空降了好幾個溫度。
丁五六還在做著最后的掙扎，辯解道：“要不然，你稍等一下，我去把丁醫(yī)生叫過來。兄弟，丁醫(yī)生長得和我很像，所以大家老是認錯人，你可別誤會了啊?！?p> 后面那段話是對林殊說的。
聽的林殊哭笑不得，不知道該順著他的話說，還是表示丁五六這個名字一點都不土。
“一！”
短發(fā)女雙手環(huán)胸，向后一倒，坐在了隔壁床鋪上，雙眼冷冷地盯著丁五六。
丁五六看看林殊，又看看短發(fā)女，額頭上的汗水源源不斷地往下冒，他突然后悔剛剛為什么要否認自己是丁五六的事實。
“?。 ?p> 林殊慘叫一聲，倒在床上，嚷嚷著“我昏迷了，啥都看不見，啥都聽不著”，然后默不作聲地假昏迷。
短發(fā)女斜了眼林殊，冷哼一聲，抬眸看向丁五六，“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