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別鴉
我叫成林,是費羅斯大陸上成氏一族族長的兒子?;蛟S也是成氏一族的少爺吧,只不過除了李叔就沒有人叫過我少爺……他們一般私下叫我“別鴉”。
別鴉是費羅斯大陸上的峽谷處才會生存的一種生物,它們只生活在峽谷的最深、最陰暗處,因為一旦它們飛出峽谷,便會被陽光灼燒成灰燼。據(jù)說這是上天對它們的懲罰,因為每一只別鴉誕生時都會本能的將雌鴉體內(nèi)的營養(yǎng)物質(zhì)進(jìn)行瘋狂式掠奪,如此一來,當(dāng)雌鴉體內(nèi)的營養(yǎng)物質(zhì)被掠奪干凈時,雌鴉必死無疑。
我曾親眼目睹過峽谷深處幼鴉的誕生以及雌鴉的死亡,也曾見過別鴉因不滿上天的懲罰而展翅飛出峽谷,但結(jié)果無一例外都化為了灰燼。
我叫成林,費羅斯大陸上成氏一族的“罪子”,因為我在出生那天如別鴉一般,瘋狂掠奪著我母親體內(nèi)的營養(yǎng),直到母親因為我的掠奪而死亡才終止。
我的族人害怕我、懼怕我,族內(nèi)的長老想殺死我這個他們嘴里念叨了十四年的“罪孽”,甚至連我的父親在我被綁上雷罰架上時都沒有看過我一眼!在那刻,他們并不知道,我的心已經(jīng)死了,但是為什么還在抽痛著……
被綁上雷罰架上時,我只有十四歲。
我記得,漫天烏云的天空,紫色雷電如同一條條不斷吐出蛇信子的毒蛇,它們迫切的想要纏在我的身上,咬破我的喉嚨,置我于死地!但是,更想讓我死的,我覺得是那些不斷喊著“將此人處以極刑”的……族人?
大長老將引雷符燃燒的瞬間,密布烏云的天空頓時雷聲大作,震碎人的耳膜。我望著天空中密布著的紫色,笑出了聲。我大笑著,歇斯底里的喊著,像是要將胸腔中積蓄多年的情緒全部傾吐出。那些紫色的毒蛇似乎也因我的怒吼而變得更加興奮,它們傾巢而出,攀上了我的身體,毒牙甚至已經(jīng)懸在我的脖頸上。
我停止了呼喊,我看到了那個男人,他的眸子中閃著的情緒似乎是悲傷……可他為什么悲傷?我并不清楚,也并不想去了解。我勉強抬起頭看著天空,恍惚間似乎在烏云密布的天空露出了一點陽光,雖只有一點,卻依舊令人感到刺目,以及憧憬。
就這樣結(jié)束,也挺好的……
漫天的雷電在狂舞著,它們化作雷蛇,攀附在我的身上……眼皮好沉重,視線變得模糊了,甚至連思想也結(jié)成了糊塊……
這就是盡頭了,對嗎?父親?
恍惚間,我好像見到一柄長劍的鋒芒,劍身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圓弧,將漫天的雷蛇盡數(shù)斬斷后,徑直插入我旁邊的引雷柱的柱基上……玉石做的劍柄上隱隱散發(fā)出溫柔的光芒,如同一只溫柔的精靈在跳動著……似夢般。
“大長老真是好威風(fēng)?!崩钍宓穆曇魪倪h(yuǎn)處的天空傳來,聲音所傳達(dá)到之處,盤旋在天空久久不散的烏云皆散盡。
“李劍客才是威風(fēng)凜凜,不過你似乎忘了,你只是一介外人!成家出于好心才讓你在此處茍活,但你卻三番兩次干涉我成家的內(nèi)務(wù),是不是——給你的面子太多了!”大長老沒有客套,逐字逐句中透著鋒芒。
“成家能夠收留以四海為家的李某,李某自然從心底生出感激,但也正是因為這樣,才更要干涉成家的內(nèi)務(wù)——畢竟,李某不能讓你,或者說,是你體內(nèi)的東西傷害到我的恩人?!崩钍鍙奶爝吘従彫F(xiàn)出身影,腳下踏著長劍上彌漫著淡淡的白霧,憑空為這把劍增添了幾分神秘。
“裝神弄鬼。”大長老重重?fù)]袖,衣袍綢緞獵獵作響,緊接著,引雷臺上突然浮現(xiàn)出一道密布銘文茫陣,在外陣銘文的繁交之處都有一道火焰銘文的刻印。
那是成家的煅獄陣,既是成家所擁有的攻擊力最強的陣法,也是整個費羅斯大陸上最好的冶鐵之陣。煅獄陣被喚出的那刻,所有成家族人無一不把目光轉(zhuǎn)向引雷臺——那可是煅獄陣,費羅斯大陸上最強的冶鐵陣。
只見那煅獄陣從出現(xiàn)的那刻便不斷向著天空升去,煅獄陣在升上空中的過程里,由內(nèi)向外不斷變大。陣上的銘文突然閃爍著五顏六色的光芒,一道火光突然在外陣上銘文的繁交之處顯現(xiàn),緊接著上百朵靈焰同時從大陣中浮出,如出水芙蓉般艷麗,卻又似是百花齊放。
煅獄陣上的靈焰在跳動著,如同舞動著的精靈,帶著一絲可愛。但是,殊不知在這可愛的外表下隱藏著的是何等獠牙利齒。
大長老手指憑空輕點,擴大數(shù)倍的煅獄陣瞬間崩毀,那些在大陣上跳動著的焰火精靈瞬間停止了舞動,仿佛被凍住了般。然而,還不過三秒鐘,這些停止跳動著的靈焰瞬間炸開,狂暴的能量瞬間從大陣中心爆發(fā),向四周散射而出。
李叔似乎早有預(yù)料般,在靈焰被凍結(jié)的前一刻,驅(qū)使那柄插入引雷臺柱基上的問雪劍,將捆住成林的鎖鏈逐一砍斷,并且在靈焰爆炸的前一秒將昏迷不醒的成林承載在劍身上,瞬間傳送到離引雷臺快有一千米的高空,這才讓成林避免被靈焰爆炸產(chǎn)生的沖擊波波及。
巨大的蘑菇云從引雷臺上緩緩升起,幾縷強悍的能量波動隱隱從那朵蘑菇云中散開,如清晨緩緩降下霜霧般,幾乎無法讓人察覺的到。
李叔的額頭不知什么時候滲出了一些密汗,他從半空中往下望去,引雷臺早已被夷為平地,但是,更讓人覺得駭然的是遍地的橫尸以及地上隨意流淌的鮮血。一縷縷黑色的氣體緩緩從流淌著的鮮血里升起,黑氣漸漸匯聚在一起,逐漸凝成團,仿佛快要化為實物般。
蘑菇云漸漸散去,大長老站在引雷臺上,雙眼空洞,眼眶中不斷流出的黑色液體滴落在引雷臺上,看著格外滲人。在大長老面前有一簇漂浮在空中,通體為黑色的詭異火焰。
“砰!”大長老的身軀轟然倒下,體內(nèi)不斷溢出黑色的液體,并且這些液體仿佛具有生命力般,竟自發(fā)的匯聚成一團,并且還在不斷蠕動著,而那些不斷從血液中升起的黑色氣體竟直接朝著那團液體奔去。黑氣接觸到液體的一瞬間,那團不斷蠕動著的液體仿佛受到刺激般,整個液態(tài)身體上突然升起黑色的倒刺,隱隱間,竟有骨骼破碎時才會產(chǎn)生的聲音從那團液體中傳出來。
李叔靜靜的看著引雷臺上那灘不斷蠕動的液體,直覺告訴他,如果不趁現(xiàn)在將其抹殺在這片空間中,那之后會出大事。他念起劍訣,腳下踏著的那柄長劍頓時發(fā)出劍鳴,如同金絲雀的啼聲般悅耳。
突然,一只手掌搭在李叔的肩膀上,將后者嚇了一跳。李叔頓時將身形往后閃開,閃躲的過程中,那柄長劍也被他握入手中。身形穩(wěn)定的那刻,劍尖指向那只手掌的主人,待到李叔看清楚那只手掌主人的身份后,不免有些吃驚——此人竟是成林的父親,成乾!
“你好,劍神使廣陵?!背汕χf道,只不過看向李叔的目光中多了幾分透徹,像是李叔整個人在他面前宛如一本可以打開的書籍,隨時可以打開翻閱。
“成族長,但又不完全是,你到底是誰?!睆V陵提著長劍問道。
“以前是,現(xiàn)在也是,但又不完全是?!背汕脑捵屓擞行┳矫煌?,但是還不待廣陵略微思索,成乾就將身體轉(zhuǎn)過去,以后背對著廣陵。
“先看一看這場戲劇吧,這樣或許對你接下來的打算有所幫助?!背汕穆曇粲謧髁诉^來,竟讓精神繃緊的廣陵有些放松。
只見引雷臺上的那灘黑色液體上背刺不斷向上生長,宛如海底里不斷往上生長的海藻。背刺不斷的生長讓其看上去猶如一只只章魚的觸手,而那灘在地面上不斷蠕動的液體就像是章魚的大腦,不斷指揮著觸手下一步的行動。
觸手在半空中毫無規(guī)律的揮動著,但這只是表象,細(xì)心的人會發(fā)現(xiàn),那就是這些觸手在生長到足以觸碰到半空中那簇黑色火焰之后,便一點一點的看似毫無規(guī)律實則步步為棋的向那簇火焰靠近,整個過程宛如章魚在捕食時接近獵物的前兆。
當(dāng)觸手已經(jīng)足以在瞬間將獵物死死纏住時,章魚大腦瞬間下達(dá)命令,觸手瞬間行動,一層層將獵物纏住,緊接著張開滿是利齒的嘴往里面注射毒液,將獵物麻醉后在慢慢享用。當(dāng)然,畢竟只是形似章魚,當(dāng)那些黑色的觸手纏住火焰的那刻,觸手內(nèi)穿刺出倒刺,接近二十公分的倒刺一層層重疊,宛如一個刺球。
“那灘液體是【惡】的神魂分支,而那團黑色的火焰也是【惡】的神魂分支,但又不完全是,因為經(jīng)過上千年的鍛造,這團火焰內(nèi)的血腥戾氣已經(jīng)除的干凈了?!背汕p聲說道,好像是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對廣陵說的,“而那灘液體之所以會出現(xiàn)在這里,就是想吞噬那團火焰,從而達(dá)到恢復(fù)部分實力的目的。廣陵,你是二代神中最強的劍修,你能告訴我你的信仰嗎?”話音未落,一道金身法相緩緩在成乾身后凝聚,強大的威壓鋪天蓋地般壓過來。
廣陵望著成乾身后的法相竟半天說不出話來,緩了好一會才說出一句話:“參見吾之創(chuàng)世主——盤古!”
“告訴吾,汝的信仰!”成乾似乎沒有聽到廣陵的話,身后的法相光芒更加璀璨,宛如一輪太陽般。
廣陵面對突如其來加重數(shù)倍的威壓竟完全喘不過氣來,隱隱間丹田內(nèi)的氣海竟有些快要破碎的跡象。一旦氣海破碎,非死即傷!
“我的愿望……乃是鍛出這世間……最強的劍法……”廣陵每說一個字便感覺身上的威壓加重了一分,體內(nèi)的骨骼噼啪作響,“我乃……一介劍修,劍就是……我的……信仰!”話音剛落,身上的威壓瞬間消失,短時間內(nèi)的高低反差竟讓廣陵直接吐了幾口鮮血出來,
廣陵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身體忍不住的顫抖,仿佛剛從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成乾靜靜看著趴在半空的廣陵,身后的法相逐漸消失,他輕聲說道:“在費羅斯大陸上有一種烏鴉叫別鴉,它們從出生到死去都是在懸崖深處的陰暗處,千百年來皆是如此。并不是它們不想逃離懸崖深處,而是它們一旦觸碰到太陽的光芒便會化為灰燼,而唯一能隔絕太陽光芒的地方就只有懸崖深處?!?p> “廣陵不懂?!睆V陵喘著粗氣道,嘴角的血跡有些明顯。
“沒關(guān)系,你的信仰會在以后給你答案?!背汕従彽?,目光卻一直盯著引雷臺上。只見那些觸手在爆出倒刺的瞬間,那團被層層包裹住的火焰中瞬間傳出鳳凰的清鳴,黑色的火焰憑空在觸手上燃燒,不過片刻,那些觸手便被熔斷。而那灘在地面上不斷蠕動的液體仿佛見到了天敵般,拼了命的往夾縫中擠。
半空中的那簇黑色火焰頓時化作一只烏鴉大小的模樣,輕輕扇動火羽,一團黑色的火焰憑空出現(xiàn)在那灘液體的周邊,還不待那灘液體反應(yīng)過來,火焰已經(jīng)攀上了它的身軀,并且劇烈燃燒起來。那灘液體頓時發(fā)出狂躁起來,不斷蠕動,身上的倒刺不斷起伏,但是沒有用處。漸漸的,那灘液體停止了蠕動,逐漸化為一灘死水,完全失去了生機。
那只由火焰化作的烏鴉朝天發(fā)出一聲鳴叫后,朝著天空飛去……在空中一千米的位置,躺在問雪劍劍身上昏迷不醒的成林胸口上站著一只黑色烏鴉,烏鴉輕輕跳了一下后,便化為一簇火焰緩緩融進(jìn)成林的體內(nèi)……
“廣陵,堅持自己的信仰?!背汕p聲道,身后再次浮現(xiàn)出法相,只不過這次相較上次的要暗淡很多。法相伸出一只手,輕點在廣陵的額心后逐漸消散,成乾的身體在法相消散的那刻,直接從空中往地面下墜。
這個高度,凡人俗胎掉下去必死!廣陵見狀,勉強支起不斷顫抖的身子,驅(qū)使長劍朝著成乾的方向追趕,不過似乎是因為之前為了抵抗法相散發(fā)出的威嚴(yán),而將體內(nèi)的靈力消耗干凈了,連驅(qū)使最簡單的飛劍都顯得勉強。眼看成乾快要砸入地面,廣陵咬牙,瘋狂榨取體內(nèi)的最后一絲靈力,最后終于在最后一刻用飛劍將成乾接住,并且安穩(wěn)著陸。
但是,廣陵因為耗盡最后一分靈力,整個身體直直的往下墜。廣陵感受著自己不斷下墜的身體,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雖然掉下去不會死,但起碼也得修養(yǎng)個三四年……算了,認(rèn)命了。
就在廣陵認(rèn)命后的瞬間,一只身體碩大的黑鳥不知從哪飛來,將用嘴將廣陵的衣領(lǐng)叼住,徑直往東方的方向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