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府上住了一段時日后總算等到了張昭回來,我稍做梳洗后邊去見他了。
他自然是知道我要來見他的,因為當(dāng)我進(jìn)門時他并沒有很大的驚訝神色,只是點頭示意我坐下。
張昭是一個長長胡須的老者,看樣子應(yīng)該是個文官。
我卻沒有坐下,開門見山地問道:“你為何不讓太守和喬凝在一起?”
“哪里來的女子,有意思。”他用手撫了撫胡須,頓了頓,他的神色變得嚴(yán)肅,“孫家的男兒要以大事為重,豈能被兒女私情所絆?!?p> “先生認(rèn)為,東吳最大的‘?dāng)橙恕钦l?”我不與他爭辯,而是轉(zhuǎn)移了話題。
“自然是曹操。”
“先生錯了,荊州劉表乃皇室宗親,他日繼承漢統(tǒng)名正言順,袁紹野心極大,而且兵源豐富,難道比不上曹操?”
“這……”張昭皺了皺眉頭,不發(fā)一言。
“干大事者便不能娶妻生子么?我不覺得兩者有什么沖突?!?p> “自古紅顏禍水,我不能讓策兒重蹈覆轍?!?p> “那先生覺得,我是禍水嗎?”
“你自然不是,雖然你生的美貌,但對事情有獨特分析,你以后定能輔助良人?!?p> “喬凝是我姐姐,她雖然美貌,但才智遠(yuǎn)在我之上,他以后也定能輔助孫策?!?p> “原來你也是橋公之女?!彼粲兴?,“你回去吧!容我想想?!?p> 看他的神情,我知道自己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
告別了孫策后,我乘上了小船,我沒有回僑府,而是踏上去侯爺府的路。
小船劃到中間時,我聽到外面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走出船外來看,發(fā)現(xiàn)周瑜站在岸上。
這次的離去,我只告訴了孫策一人,就是想悄悄離去,沒想到,周瑜還是知道了。
“公瑾,告辭了,他日有緣再見吧!”我向他揮手,算是道別。
他已趟下了河,向我這邊游過來。此時已接近秋季,天氣已有些微涼,河水定是很冷的。
我連忙吩咐船家停止劃行,等著他游過來。
他游過來后扶著船身笑起來。
“終究是趕到了?!彼麖膽牙锩髦?,隨后,把一個用布包著的東西遞給我,“我做了好多,這個是最好看的了,送給你,我走了。保重”他說完便朝著岸上游去。
我沒說出的話只剩下了一個“哎”便沒了下文。
周瑜游到岸上后跟我揮手。
我回到了船內(nèi)。
打開卷著的油布,我看見了一個做工不那么精細(xì)的木偶,雖是不太像,但我還是看出了,這個木偶是我。
他趟下河全身濕透,唯獨這個木偶沒濕,可想,他的心思有多么的細(xì)膩。
輕輕撫摸著木偶,我能想象出他做的有多用心,因為,每一處都是那樣光滑。我輕嘆一口氣,倘若,小喬沒死,便不是這個結(jié)果吧!
下船后行了幾里的路程,便來到了侯爺府。
沒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我還是舍不下他。
我上前敲門,片刻,有腳步聲傳來。
我沒想到,映入我眼簾的是那熟悉的臉。
“婉兒,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彼麊局业娜槊菢拥臏厝?。
“你這樣肯定嗎?如果我不回來呢?”
“我便一直等下去?!?p> 我不再說什么,只是跟著他進(jìn)了門。
只是我沒想到,進(jìn)門后,他轉(zhuǎn)身擁住了我。
“婉兒,永遠(yuǎn)陪在我身邊好不好?”
我仿佛感覺到有一汪清澈平靜如畫的湖水突然被石頭濺起了一個大大的漣漪,永遠(yuǎn)嗎?他是在說,他和我?
我的手慢慢扶上來,輕聲說道:“好!”
他把一只銀釵插到我的發(fā)髻間,這只銀釵是當(dāng)時在店里被他“搶”去的,沒想到現(xiàn)在,這只銀釵還是給了我。
一旁的梧桐樹的葉子,從樹上輕輕盤旋,終還是緩緩地落了下來。
一日,聽說曹操正在與一位重要人士商議大事,我心中好奇想要去看看,沏了兩杯茶端了過去。
“先生請喝茶?”我把茶放到桌上邊打量著這位“重要人士”,衣服是一身的白,書生的打扮。
我放下茶準(zhǔn)備走,這個“書生”已走到我跟前,眉頭緊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如果嘉沒猜錯,姑娘應(yīng)該不是這里的人?!?p> 奉孝?原來他便是郭嘉,早就知道,曹操身邊有一個能與諸葛亮匹敵的謀士,看來,就是他了,倘若不是諸葛亮現(xiàn)在還未出山,我真想讓他們比試一二,看看到底誰更勝一籌。
只是,現(xiàn)在卻不是想這的時候,他剛剛說我不是這里的人,指的是什么?莫非,他看出什么來了。
“嘉送姑娘一句話,從哪里來,便回哪里去?!?p> “先生這句話,我可以理解為趕我走嗎?”我掩飾住心虛。
郭嘉不搭理我,只是看著曹操。曹操仿佛在想著什么,眉頭已經(jīng)皺作了一團(tuán)。隨后,他擺了擺手示意郭嘉下去。
“嘉告退?!迸R走前依然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卻是擔(dān)憂。
“奉孝的衷心,婉兒可是看在眼里呢!”郭嘉走后,我撒嬌似的對曹操說道。
“奉孝一向如此,你不用放在心上?!彼m是這樣說,眼神卻看著前方。
在意的人不是我,是他。曹操一向多疑,現(xiàn)在郭嘉的一番話肯定讓他的心里結(jié)了一個疙瘩。
我看著窗外,院子里的葉子已經(jīng)快要落完了,心里重重地嘆了口氣,也罷!他若不信,再多的解釋又有什么用呢?
回到侯爺府后還沒有去看過劉協(xié),在侯爺府呆著也是無聊。雖是點頭之交,但相識一場,我也該去看看他。
在經(jīng)得曹操同意后,我便在他上早朝時隨他一同入了宮。
因為劉協(xié)還在上早朝,我便四處逛逛,皇宮很大,走著走著,我就不知道該往哪里轉(zhuǎn)彎了。不知不覺,似是進(jìn)入了后宮,我正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去,一聲聲斷斷續(xù)續(xù)的哭泣聲傳入了我的耳朵里。
我順著哭泣聲找尋,便到了一處宮殿。
門上都已經(jīng)有了灰燼,想是已經(jīng)很久沒人來了吧!
透過門縫觀望,那是一個很清秀的女子,只是面色蒼白的有些嚇人。
我推門而入,她停止了哭泣,看著我,臉上盡是恐懼的神色。
“別怕,家父是橋公,我進(jìn)宮只是找皇上的,誤闖進(jìn)了后宮。”
“皇上是要納你為妃嗎?”她眼中的失落盡收我眼底。
“不是,我與皇上只是相識。他怎會納我為妃呢!”
她聽完我的話后神色緩了緩,消除了對我的敵意。
“你愿意聽聽我的故事嗎?”她看著我似是詢問似是哀求。
一入宮門深是海,世人常道宮里好,深宮女人的寂寞又怎是旁人能知道的呢!
“當(dāng)然愿意,只是你的身體……”
“不礙事的,沒想在這宮中還能聽到這樣的關(guān)心話語,也算是老天垂憐吧!如果我們能早點認(rèn)識,肯定能成為好姐妹?!?p> “我們現(xiàn)在也可以?。 ?p> 她搖搖頭,娓娓道出她的故事來。
“我是一個不得寵的妃子,名喚清荷。本是廬江城的漁家女。那一日,正值荷花盛開之際,我擺攤于集市。那一日的生意并不是很好,魚花糕也并未賣出去多少。我準(zhǔn)備收攤歸家。
‘來三塊魚花糕?!?p> 緩而清的語調(diào)傳入了我的耳朵里。我抬頭,便看見了一雙清澈的雙目。
我有些慌神,也許是見了太多的紈绔子弟,他的出現(xiàn)讓我有置身于水中的安靜,卻又有置身于火中的慌亂。
“姑娘,我的魚花糕。”他的聲音將我拉回現(xiàn)實。
我連連回應(yīng),并把魚花糕包好給他。
他離去后,一連幾天,我都惶惶忽忽的,好似經(jīng)歷了一場夢。
幾日后,他又來到了我的小攤邊。
“今日,要四塊。”
“還是一樣不付錢嗎?”我癡癡地笑道。
他搖搖頭后便跑開了。
我當(dāng)時很氣憤,沒想到他是一個無賴之人,可是,我又埋怨自己,不該嚇跑了他。
過了片刻,他回來了,手背在后面,在我一臉好奇他后面背著的是什么時,他便把手伸到了我的面前。
那是一株荷花,還帶著淡淡的香味。
他著笑說道:“你就像荷花一樣清雅脫俗?!?p> 后來,我便隨他入宮了,我沒想到他是皇上,我在意的不是他的身份,可是,他回宮后卻從未來過我這里了。我也再沒見過他。”
“咳咳咳……”她用手帕捂住嘴,手帕上頓時一片血跡。
“你沒事吧!”
她搖頭,緩緩說道:“清荷只是有些遺憾而已,命不久矣,卻無法見他最后一面?!?p> “我?guī)湍?,等我?!?p> 我小跑著出了后宮,正好,劉協(xié)一下了早朝。幾個宦官跟在他后面,我一眼便看見了他。
“拜見皇上……”
“小喬,你回宮了?”
“數(shù)月不見皇上,一切可好?”
“一切都好,你陪朕走走吧!”
他摒退了宦官,和我并肩而走。
“皇上有興趣聽一個故事嗎?”
“好?!?p> 我不緊不慢的講完了整個故事后,他的眼眶中已有些濕潤。
“好凄美的故事。”
“你若是那個男子,你會怎么做?你會去見那個女子嗎?””
“我定會好好待她?!?p> “那你跟我來吧!”我拉著他往后宮的方向走去。
直到來到清荷的寢宮,我才停了下來。對他說道:“快進(jìn)去吧!她等著你?!?p>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點了點頭,推門進(jìn)去。
我靠著墻壁,里面?zhèn)鱽砹怂麄兊膶υ挕?p> “皇上,你怎么會來?”
“清荷,是朕害了你?!?p> “皇上不要這樣說,能遇到你,是清荷的福分,如若能選擇,縱是香消玉殞,清荷也要與皇上相遇。咳咳咳…..”
“清荷,你的身子……來人,傳御醫(yī)。”
“不用了,清荷知道自己已經(jīng)回天乏術(shù),只是以后不能再陪在皇上身邊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若有來生,清荷希望能夠與你做一對平民夫妻。”
皇上的愛從來就不屬于一個女子,劉協(xié)此生,終究是負(fù)了這個叫清荷的女子。
劉協(xié)吩咐宮女太監(jiān)準(zhǔn)備了清荷的后事,他走出門來時口中念著:“是我有負(fù)于她,她卻依然如此待我?!?p> 或許,只有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吧!曾經(jīng),我也是那樣的不懂得珍惜,直到驥離開了我,我才去追悔莫及。
幸好,現(xiàn)在,我有了可以償還的機會。
因為不知道皇上會留我多久,曹操便先回去了。
劉協(xié)命人備了轎子送我回去。
回到侯爺府,曹操好像已等了好久,他連連起身,上前握住了我的手。
“婉兒,你怎么了?眼圈這樣紅?!?p> 他的關(guān)心讓我心里好受了許多。
他輕輕將我攏我入懷,用手撫著我的我的發(fā)絲。
“孟德,你會一直陪著我,不會再離開,對嗎?”
“那是自然?!辈懿俨患偎妓鞯鼗卮鹞?,“以后不許進(jìn)宮,皇上正是情開之時,婉兒又如此美貌......”
我聽著他沒來由的一句話,心里卻是如蜜般,手扶上他的背,輕聲說“好”。
能再遇到驥,我已經(jīng)覺得很幸運了。我還奢求什么呢!
曹操上完早朝回來時臉上滿是怒氣,他把朝服扔到地上。
坐下后,他猛地拍了下桌子,怒吼道:“袁紹真是欺人太甚。”
我把朝服撿起放好,挨著他坐下,問道:“為何事生氣?”
“皇上命我為大將軍,袁紹卻出面制止,只言片語,盡是我的不是?!?p> “你與他不是一同長大的嗎?他為何如此待你?!?p> 聽完我的話,他站了起來,看著我,問道:“我與袁紹一同長大,你是如何知曉的?”
曹操臉上已不是生氣,而是對我的懷疑,我從沒想到一個人的神色能變得如此之快。
我面色一驚,竟不知說什么好。怔了片刻后,我輕聲說:“家父與你的交情頗深,我聽他提過一次?!?p> 他面色緩了緩,接著說道:“為了安撫于他,我將大將軍之位讓給了他。”
“你愿意就此罷休嗎?袁紹無德無才,怎能擔(dān)任此職?豈不將這大漢江山毀了?”
“你所言極是,我會考慮的。”
其實,我只是說出了他的心里話而已,將大將軍之位讓與袁紹本就不是他所愿,就算我不說,他也定會奪回大將軍之位。
果然,過了沒多久,曹操很開心的回來,他告訴我,他奪回了大將軍之職。
他心情大好:“今日天氣頗好,我們出去走走,可好?”
他雖是詢問,卻已拉起我往外走。
走到門口時,郭嘉正從外面進(jìn)來,看了看我們,伸手?jǐn)r住。
“主公,奉孝有要事相商。”他看著我,倒像是在與我說話。
“改日吧!我準(zhǔn)備帶婉兒出去走走?!?p> “此事非同小可,難道還比不上一個女子嗎?”郭嘉面有怒色。
曹操怔了一會兒對我說道:“婉兒,你先回房,我自會去找你?!?p> 我點頭并松開了他的手。
走到郭嘉面前時,他看著我輕聲說道:“請姑娘不要忘了奉孝的話?!?p> 我慌張地走出門外,里面?zhèn)鱽硭麄兊膶υ挕?p> “主公,此女子非比尋常,還望主公小心,以免對您不利。”
曹操頓了半刻后說道:“我會注意的?!?p> 我逃也似地跑開,心里仿佛被什么東西堵住,如此真心待他,卻抵不過人家的一句無稽之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