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奶奶的電話無法撥通,外公外婆的電話也無法撥通。
莫真跑出深淵,看了一眼地圖,向著通往市里的大路跑去。
他叫了一輛車,加價讓司機過來接自己,可是這里實在太偏僻了,莫真瘋狂地往前跑去。
好像只有這樣他才不會想太多,才不會被負面情緒壓垮。
等到莫真站在爺爺奶奶家門口,已經是三個小時后的事了。他平復了一下情緒,重重地敲響了大門。
無人應聲。
莫真繞著院墻找到了堆積雜物的那一處,攀爬上去翻進院子。
院子里沒有異狀,一切都整整齊齊,好像早起的爺爺整理打掃過一般。
大門敞開著,像是匍匐在地的巨獸張開了大口,等待獵物自己闖進去。
莫真踏進大門,除了自己的腳步聲,屋子里沒有任何聲音。
沒有略顯吵鬧的電視聲,沒有爺爺大聲回應奶奶的說話聲。沒有奶奶邊做飯邊絮絮叨叨叮囑爺爺少看點電視的聲音,什么聲音都沒有。
屋子里一片寂靜,每一個房間都沒有兩位老人熟悉的身影,他們……在哪?
莫真坐在地上,給家里的親戚們打電話,每一個人剛開始都很熱情,聽到他詢問兩位老人,對面便開始找各種理由推脫。
“不在我家啊,那么大年紀怎么會到處跑?我忙著呢,小真你問問二叔?!?p> 將所有親戚的電話打了一遍,莫真頹然倒地。
沉默了片刻,莫真拿起手機給舅舅打電話。
“舅舅,外公外婆在家嗎?打不通電話?你在路上?”莫真內心一緊,盡量平緩語氣才開口:“舅舅,有事給我打電話?!?p> 莫真躺在地上,在這夏日里感受到了徹骨的寒涼。
很快舅舅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小真,你外公外婆都不在家,你媽媽知道他們去哪了嗎?”莫真的舅舅張峰很是著急,他最近忙得沒時間聯(lián)系二老,今天抽空回家才發(fā)兩位老人不見了。
“可能去天堂了吧?!蹦骈_口。
“小真!你怎么說話呢?你媽媽呢?”張峰語氣嚴厲,他們家就姐弟二人,沒有其他兄弟姐妹。
“舅舅,我爸爸媽媽也去天堂了?!蹦娉橐蝗婚g崩潰大哭,“舅舅,我不明白!怎么會有這種怪事發(fā)生!我爸爸媽媽沒了!”
張峰內心咯噔一下,難不成姐姐和姐夫遇害了?他趕忙問清楚小外甥的地址,開著車趕過去。中途匆忙請了一天假,暫時不去管工作上的事。
等張峰聽到小外甥說的一切,他先是不信,然后一連打了好多個電話,得到的消息雖然不是確切死亡信息,但也差不多。
“小真,我得回去查查,你跟我走!”張峰想要將莫真拉起來。
“舅舅,你說我可以成為那樣的人嗎?”
“哪樣?”張峰一時沒有理解。
“可以殺死妖物的人。”莫真直視著張峰,固執(zhí)地問:“我可以嗎?”
張峰明白,這是小外甥在向自己求救。
“你可以!”他背過身,伸手抹了一把眼淚。
“舅舅,我要去深淵。”
“小真,舅舅可以養(yǎng)你,我還沒有結婚……”張峰停了下來,他可以不結婚不養(yǎng)孩子,但是他不能給小外甥壓力。
“舅舅,你還是不敢相信對吧,我也沒有親眼見過那些東西本來的樣子。”莫真從地上爬起來,“它們頂著我父母的臉,拿著刀跟我說餓了,我不想讓這種噩夢困擾我一輩子……”
“小真……”
“如果他們不要我,我會回來的。”莫真垂眸,他眼底的光已經熄滅了,只剩一片陰霾。
“好?!睆埛迳焓峙牧伺乃募绨颍D身后快步走了出去。
……
時間過得很快,辦完葬禮,張峰看著愈漸沉默的小外甥,內心十分痛苦。
那天小真說要去深淵,他其實是反對的。那是一個神秘的地方,張峰上面的人聽說過,也記得他們囑咐過不要去探究。
可是這孩子如今跟失去了靈魂一樣,每一天像是行尸走肉般地活著。
他只好試探著開口:“小真,你之前說要去深淵……”
莫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這個時候被“深淵”兩個字喚醒,他點了點頭,“明天我就會過去?!?p> “舅舅,我是很想報仇,可那兩個妖物已經死了。我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我只是……不希望再有人遇上這樣的事……”
“我要找出那些藏在人皮下的魔鬼,它們不該存在?!?p> ……
張峰走后,莫真拿出手機,撥通那個早就存在手機上的號碼。
“喂,哪位?”
“您好,我是莫真?!甭犞f念熟悉的聲音,莫真握緊了手機。
“莫真?有什么事嗎?”電話那一邊的萬念顯然有些詫異,不過他沒有掛斷電話,倒是耐著性子回應著。
靈泉街事件和晴水縣事件都有著莫真的身影,這個孩子和妖物有著脫不開的關系。
“我想加入深淵。”莫真停頓了一下,換了個準確的說法,“我想加入獵狩部?!?p> “……”電話彼端的萬念愣了一瞬,不過他倒是沒有拒絕,直言:“過來先做個體質測試。”
“通不過就沒法加入嗎?”莫真追問。
“不會,體測很簡單,沒有重癥急癥穩(wěn)過?!比f念認真解釋。
“謝謝您。”
“到了直接來ST部門,體測之后找我?!比f念詢問道:“還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了。”
“再見。”
……
回到熟悉的家,莫真放慢了腳步。客廳的墻上有一家三口的照片,爸爸媽媽的臉上是燦爛的笑容,只有他別扭地不肯笑。
莫真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很久,往日的回憶鋪天蓋地襲來,連一些細小的情節(jié)都想起來了,在腦海里反復回放。
等莫真再次動起來的時候,夜已經深了,星光透過玻璃窗灑進室內,將一切變得朦朧起來。
莫真踏著夜色走近自己的房間,他打開了床頭的臺燈,就著昏黃的燈光開始收拾東西。
床頭柜上嵌在相框里的合照被他拿起來,他拆開相框,把照片塞進塑封袋里。接著他打開抽屜,翻出一本相冊,抽出幾張照片裝進了塑封袋。
收拾好之后,莫真回到了客廳,他坐在沙發(fā)上,望著窗外。
如同一尊雕塑,安靜地等待著。
他在等待天明,亦是等待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