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突然不像猴子的孫猴子
半柱香后。
靈霄殿上,那玉皇大天尊聞聽金靈童子持太上拂塵至此,即刻宣進。
“金靈,敢問太上道祖有何吩咐?”
金靈童子微微躬身,“老師煉制的九轉金丹被卷簾伙同齊天大圣偷吃,請大天尊速速發(fā)兵去花果山圍剿!”
“卷簾程凡?那個只知討好女人的廢物,怎么敢如此大膽…”
玉帝心中疑怒不定,即刻揮手,命糾察靈官速去查看天機鏡。
少時,蟠桃園土地打著哆嗦,跟著赤腳大仙與糾察靈官一同走進殿來。
那土地戰(zhàn)戰(zhàn)兢兢,叩頭如搗蒜,“啟稟陛下,孫大圣昨日與卷簾大將一起出游,至今不知去向,園中蟠桃也丟了大半!”
“這如何了得,明日的蟠桃會怎么辦?”
“大膽卷簾,居然將大伙的修行資糧據(jù)為己有,難道不怕被活活撐死?”
“失策失策,太白金星當初提議大圣去看園子,卻忘了那猴子天生就是愛偷桃的性子…”
殿中近千仙家群情激憤,不顧朝會威儀,一起鼓噪起來。
赤腳大仙也拱手啟奏道,“陛下,那卷簾著實可恨,在瑤池通道哄騙老道至通明殿演禮。若不是糾察靈官,臣現(xiàn)在還在通明殿苦候!”
“不止如此!”糾察靈官小心翼翼道,“陛下,連瑤池寶閣中的龍肝鳳髓與瓊漿玉露…也盡皆被那二賊洗劫一空!”
“二賊怎敢如此胡作非為,真是狂悖到了極點!”
“陛下要為我等作主??!”
眾仙家恨得咬牙切齒,氣得吹胡子瞪眼。
有人捶胸頓足,甚至還有些境界停滯不前的小神暗中落淚…
白白蹉跎許多時光,這五百年是空等了!
“朕要讓他們生不如死!”玉皇大天尊面沉如水。
他急命托塔天王李靖為統(tǒng)帥,哪吒三太子為先鋒…
帶上二十八宿,九曜星官,率領十萬天兵天將,架天羅地網下界。
圍困花果山,活捉孫悟空與卷簾程凡!
李靖聞言大喜,出班行禮,領了玉帝兵符,雄赳赳氣昂昂的出殿召集天兵去了。
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從仙班中一一閃出,先是跪拜謝恩,方才跟著出殿。
只有那唇紅齒白,俊俏得像個女仙的哪吒三太子有些不情不愿,磨蹭了半天也不見出來謝恩。
[哪吒這家伙和猴子關系好,擺明不想出力,這事我要告訴老師!]
金靈童子冷眼旁觀,抱著拂塵死盯著哪吒,一臉的不爽。
他和哪吒既沒仇也沒怨,但就是看不慣這種比自家長得好看的小白臉。
嗯,與那瑤池卷簾一樣的討厭!
見有臣下消極怠工,玉帝立時心生不悅。
“哪吒,朕知道你與李靖父子間向來不合,但此戰(zhàn)你必須出力,如若不然…”
“臣領命!”哪吒見躲不過,懶洋洋地應了一聲。
他從仙班中走出來,也不跪拜,只是拱了拱手,便吊兒郎當?shù)爻龅钊チ恕?p> 看這架勢,就知道此去肯定會拖李靖的后腿。
玉帝一言不發(fā),只是臉色越發(fā)難看起來。
他此身經歷一千七百五十小劫,每劫十二萬九千六百年。
歷經無數(shù)滄海桑田,諸般不可與人言說之痛楚…
方才得了元始天尊秘授赤字玉文而開天執(zhí)符,又得金闕四御輔助,北極四圣佐護。
輕易不會引動真火…
但孫猴子與哪吒二人,屢次三番冒犯天顏,實實是令人可惱!
——
瑤池,王母宮。
碧霧中無數(shù)彩蝶紛飛,幽蘭之香沁人心脾。
七仙女美目含淚,并織女院掌院東喬,齊整整的跪拜在玉階面前。
玉階上云霧彌漫,端坐著一個夢幻得不像真實的女子。
她手中舉著一面明鏡,正在攬鏡自照。
這是一輪映照在秋水中的冷月,是隱藏在昆侖山中的芙蓉。
那雙清冷的眸子似哭似笑,透過仙霧織成的瓔珞垂旒,定定地看著鏡中的自己…
鏡中還有程凡逐漸淡去,逐漸模糊的挺拔身影。
半個時辰后,那女子方才輕嘆一聲。
“東喬,你將此天機鏡帶給天蓬。讓他率兩萬天河兵,專一捉拿瑤池叛將程凡,活要見人,死要見魂!”
———
程凡借著猴頭的筋斗云與隱身術,躲過增長天王與五千大力天丁。
順利混出了南天門!
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一出天庭,景色瞬間不同,宇內澄清,霧朦朦幻象頓消。
罡風襲面,風中隱約有股久違的腥咸…
沒錯,這就是大海的味道!
親切而溫暖。
只見云下汪洋一望無際。
無數(shù)海鳥隨風飛翔,在海波雪浪中爭搶魚蝦。
遠處隱約可見削壁奇峰,上有修竹青松,群猴躍動,正是號稱十州祖脈的花果山。
好山,好景,好去處!
但程凡不打算去,也不敢去。
他心如明鏡,清楚花果山瞬間會變成人間煉獄,只有猴頭得以身免,但也要被壓入五指山囚禁五百年。
去了花果山就是找死,到時天羅地網一圍,想逃都逃不出來。
可怎么找借口卻是個難處,猴子不是個好相與的狠角色,騙也不太好騙。
眼看花果山越來越近…
程凡將心一橫,準備假做失足,從云上跳入東海逃遁,借口都懶得找了。
這時筋斗云倏然停住,像朵大棉花一樣,在空中顫悠悠的晃個不休。
程凡措不及防,愕然看向猴頭。
他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不對,自從出了南天門,向來多話的潑猴就沒有說過一句話,完全不像在天庭中那樣跳脫。
“咝!”
猴子仿佛痛風發(fā)作,吸著冷氣,抱著腦袋在云朵上打起滾來。
“痛煞俺老孫了!”
它突然間大叫一聲跳將起來,從耳中擎出金箍棒,朝程凡攔腰猛掃過來。
[靠,這只猴子瘋了!]
重達一萬三千五百斤的鐵棒,還帶著十倍仙力加速,程凡哪里消受得起。
他急踩云頭,憑空躍起十丈,堪堪躲過這猛惡一擊。
“噗!噗噗噗噗!”
直聽身下連珠泡一樣的破裂之聲。
幾十只抱著御酒的小猴子被棍風掃中,紛紛化為毫末,隨著酒甕灑入茫茫東海之中。
“云來!云來!云來!”
程凡按著前身記憶,施法掐咒,大呼幾次祥云,腳下卻沒半點反應。
也不知是內丹破滅的原因,抑或是練了魔功沾染凡塵濁氣的后遺癥。。。
無奈。
腳下無所依憑,只能繼續(xù)下落,去面對瘋猴子虎視眈眈的鐵棒敲打。
[真的男人,絕不會害怕一只瘦皮猴!]
程凡苦著臉,拼命給自己鼓勁。
哪怕是一只敢大鬧天宮的猴子,依然只不過是猴子。
不應該害怕它…
“嗵!”
他軟趴趴的摔落在云上,猴子的鐵棒卻遲遲不見落下。
“沙師弟,好久不見了!”
猴子嘆了口氣,眼睛仿佛失去了焦距,話語中滿是凄涼…
這聲嘆息,仿佛是經歷過億萬年時光沖刷,穿越過無數(shù)河流,沙礫間又偶然相遇的嗟嘆!
“沙,沙個錘子??!老子明明姓程,你這猴子真的瘋了!”
聽到這聲稱呼,程凡如遭九雷轟頂,被雷得外焦里嫩,比被猴子打一百殺威棒還要難受。
糾結、掙扎、無助、失落、抵觸…
是的。
這是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
千種情緒,萬般疑慮。
全部沉甸甸地堵在胸口上,酸得令人想要落淚。
猴子平靜得不像只猴子,只是緩緩的,自顧自的述說;
“沙師弟,你不能跟我回花果山。記住,你要學會忍氣吞聲,在凡間隱姓埋名,早日練成《混元太易九轉魔功》!”
“混元太易九轉有三氣速成法。想練成此魔功,需不避清濁,三氣合一,上氣曰仙、中氣曰濁、下氣曰妖!”
“至少要三轉過后,你才有在這末世活下去的本錢!”
“沙師弟,俺老孫資質愚鈍,苦海輪回九十八劫也修不成此功,只能仰仗你了!”
“我會在五行山下等你五百年,記住,只能在戴上緊箍咒之前救出我來。否則以后的我,就不再是我了!”
“這是第九十九劫,也是天地間最后的一線生機。若是再失敗,你我將永生永世,永遠沉淪苦海!”
“艸?。?!”
程凡心里有一萬頭羊駝成群結隊的奔涌而過,震得他頭暈眼花。
為什么?
我練的九轉魔功它居然比我還了解…
西游一小劫十二萬九千六百年!
你苦海輪回九十八劫,一千兩百七十萬年…都修不成此功?
難道我就可以~
尼瑪,還只給老子五百年時間……
好生奇怪,這猴頭怎么什么都清楚?
還知道它要被五行山壓五百年~!
難道它也是域外天魔。
呸呸呸!
難道他和我一樣,也是新時代的好青年?
“大圣,你喜歡玩王者榮耀還是原神,或者是吃雞?”
“大圣,你會不會唱白龍馬,蹄朝西,背著唐三藏跟著三徒弟…”
程凡捏著嗓子唱了兩句,吞了口唾沫,患得患失地看著眼前這詭異的孫猴子…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嗎?
接著唱下去啊,唱??!唱??!
只要你唱出來。
我們就是真正的老鐵,就是血濃于水的老鄉(xiāng)~!
“唐三藏么,與我們一樣,那也是個身不由己的可憐人!”
猴子眼中閃過陣陣迷茫。
它抬頭仰望著虛空天河,晃了晃腦袋,猛然間厲聲大叫,閃電般揮起金箍棒一棍掃在程凡肋間。
“滾??!”
這一棍好生沉重。
程凡仿佛是被五百噸重的泥頭車迎頭撞上。
他在失去意識的同時,耳畔只剩下風聲,風聲,風聲…
或許是半個時辰,或者是半盞茶功夫。
等他鉆出無邊海浪之時,天上早已不見了那朵白云,只剩下一片血紅,肅殺之氣籠罩整個天際。
紅塵濁世,不知今昔何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