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拿到研究生畢業(yè)證之后,齊源清就辭掉工作回國了,想回到自己的家鄉(xiāng)槐城安頓下來。
槐城,江南的一座中型城市,從齊源清能記事的時候起,城里便一直以來就種著好些槐樹,因此得名槐城。
齊源清花了近一個月將大大小小的事情安排好,就像是從來都沒有離開過這座城市一般。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楊槐靈,他在留學(xué)時認(rèn)識的同學(xué),也是女朋友,也是槐城人。漂流在海外的的兩人,遇到了來自同一個地方的另外一人,卻又彼此陌生,迎接著這段感情的開始。
仍是兒時的那棟居民樓,轉(zhuǎn)角的早餐鋪子依然開著,原來的老板已不在這里,現(xiàn)在的老板比之前的更年輕。為了帶著自己的女朋友來體驗一回自己童年的味道,齊源清便早早地跑到了槐城的另一頭把她接了過來。剛起床不久,不精心打扮卻是讓她樸素的秀氣展現(xiàn)出來,躲藏的童真也毫無保留的綻放著。
吃完早飯,他們對于在正式工作前的這寶貴的無所顧忌的空閑時間還沒有具體的安排。
「餒。源清,我們?nèi)タ椿榧喓貌缓茫俊?p> 楊槐靈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說道。
「嗯……怎么會突然想起要去看婚紗?」
齊源清看著她,永遠(yuǎn)不知道她跳脫的腦袋里到底裝了什么,不過已知的是一定裝了他。
「來你家的路上??!那顆大槐樹邊上,有家婚紗店?!?p> 她一下子就興奮起來了,因為不拒絕就是默許了。
……
婚紗店里,一個活潑的少女被一件件的嫁衣晃住了眼睛,雪白無暇,讓人對婚姻充滿了無限遐想。齊源清看著她滿心歡喜的樣子,內(nèi)心只剩的滿滿的幸福和對未來的憧憬。
「你聽說了嗎,店門口的樹馬上就要砍掉了」
在楊槐靈挑選衣服的時候,兩個前臺的服務(wù)人員正聊天打發(fā)時間。
「好可惜啊,好像這棵樹有快五百年了?!?p> 「可不是嘛。老板說是政府要修路,正好被這棵樹擋住了?!?p> 「太可惜了,我還沒和未來男朋友一起掛許愿簽?zāi)亍!?p> 據(jù)傳槐樹久則生靈,這棵樹也是因為它近五百年的歷史,一直以來就被人當(dāng)作許愿樹?;榧喌觊_在這里,也是因為這棵樹能吸引到不少情侶。
槐樹……這簡單的兩個字,確是硬生生地在齊源清的心里鉆出了一個窟窿,任他哪般“修補(bǔ)”卻都不起作用。
「槐靈,我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你挑好了叫我?!?p> 齊源清起身望向了正在仔細(xì)觀察裙子們的少女。
「嗯,果然你還是坐不住,挑衣服可有趣啦。」
少女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起來。
「我?guī)湍氵x,你可不能反悔哦!」
「好好好,我的親愛的槐靈小姐?!?p> 看著她笑靨如花,齊源清的嘴角也跟著泛起了微笑。
他邁出大門,徑直走到槐樹跟前??粗矍按謮训臉涓桑畮啄昵暗挠洃涀阅莻€窟窿涌出,一一浮現(xiàn)在眼前:
一個小男孩,爬到了樹干上,對著一個小樹洞喊著。
「槐樹,槐樹。媽媽對你說出煩人的事情,就不會煩了。是不是真的?。俊?p> 喊完,他俯下身子想要聽一聽槐樹有沒有“回話”。但他剛一下探,卻是不小心摔了下來。
……
「槐樹,槐樹。今天有人想要搶我的糖,還好糖已經(jīng)被我放進(jìn)嘴里了?!?p> 「槐樹,槐樹。我怎么還不長個子啊,林婉孌都比我高好多了?!?p> 「槐樹,槐樹……」
……
那個天天對著樹洞說話的男孩早已不見,上了高中,他也知道了:樹洞沒有那么神奇,對著樹洞說話,只不過是一種合理宣泄的辦法而已。
但他今天卻還是爬上了樹,在樹洞丟下了一塊木牌。
……
愣神間,將要逝去的童年卻都是回來了。
齊源清抬起頭,看著樹干的頂部。猶豫了一會,還是決定爬上去取回他之前放進(jìn)去的東西,在它被砍掉之前。
他用手比劃了幾下,看了看樹的高度,雖然很久沒有爬過樹,齊源清還是覺得自己不用太費勁就能夠到那個樹洞。
可惜他并沒有多余的技能點來用在運(yùn)動天賦上,只能盡力保持和樹干的親密接觸來防止自己下滑。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是勉強(qiáng)夠到樹洞,拿到了那塊木牌。
烏木的木牌上歪歪扭扭地刻著“希望林孌婉能夠幸福!”,這刻痕和時間流過的痕跡彼此交織,模糊但又清晰。
隨手想要把它放進(jìn)口袋,但是他看了看玻璃門后那渾身洋溢著喜悅的少女,自嘲地笑了笑。兩人之間,只需坦誠相待,而遮遮掩掩只會徒增裂隙。
齊源清想著,簡單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往婚紗店里走去。
進(jìn)門后,楊槐靈看到了他。雖然只過去十幾分鐘不到,出去時還是好好的齊源清卻是滿臉狼狽地回來了。
「你是去和流浪狗打架啦?」
看到他這般模樣,她給出了她認(rèn)為最合理的答案。
「我去鍛煉一下爬樹的技能,還拿回了小時候的東西?!?p> 齊源清指了指門外不遠(yuǎn)處的槐樹。
「東西?什么東西,我要看!」
聽到他的話,好奇心滿滿的楊槐靈頓時一臉期待的看著他。又看了看門外的槐樹,眼底的哀傷一閃而過。
「回去給你看,先試衣服吧?!?p> 聽了這話,她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衣服上面。雖然已經(jīng)二十多歲,但她的內(nèi)心還是充滿著少女的活力和天真。
漫長的上午,就在挑衣服和試衣服的過程里度過了,兩人都有著不同的收獲。齊源清是既無奈又慶幸,無奈是試婚紗是他一生里遇到的最麻煩的事情,慶幸則是,這樣的事他只要再做一遍就行了。而楊槐靈則是對這家店的服務(wù)頗為滿意,已經(jīng)決定就在這里選婚紗了。
在回去的路上,楊槐靈眼巴巴地看著身邊坐著的齊源清。
「快說是什么,我等不及了!」
「別著急,到家再給你說。」
他說著從衣兜里把木牌遞了過去。木牌被拿走后,車上的躁動就平息了。
……
在充滿年代氣息的道路上,一男一女正并排走著。那女孩子穿著白玉如雪的裙子,在不存在寒意的七月,扮演起天地間唯一的飄雪。這一瞬,仿佛只有蒼茫的藍(lán)天和潔白的“雪”。
「槐靈……」
「嗯?」
「那……上面……是我高中初戀的名字。」
「嗯?!?p> 「你不生氣?」
「早看出來了?!?p> 「你總不會有個叫孌婉的兄弟吧?!?p> 「你說的是……」
「說吧。你要說什么?」
「我……想打個招呼,問候一下。」
「那你打唄?!?p> 「這不是和你請示一下么?!?p> 「好了,你去找她打招呼吧?!?p> 女孩說著,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
「笑你,放著旁邊的我不要,去找別人?!?p> 「我…想把當(dāng)面沒說出來的再見說完?!?p> 「嗯,你送我回家吧。不早了,明天再來找你?!?p> 「好!」
「謝謝你相信我。」
「那你可要好好珍惜我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