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歆先出聲反駁:“這份契約書明明與你那份一樣,若它是假的,你拿來的契約書也應該是假的。”
章云榭不慌不忙拿起自己那份契約書,放到徐明歆的手里,聲音低下來,又輕又柔,仿佛在蠱惑他,“你不如再仔細看看,到底誰的契約書是真的……”
在凡人看不到的視野中,那份絲綢卷軸突然亮起淡淡的光芒,急急鉆進徐明歆的身體。
徐掌柜的眼神由清明轉(zhuǎn)為茫然,呆呆地盯著契約書,過了一會兒重重點頭,一板一眼道:“你這份是真的?!?p> 瓊野的暴脾氣上來了,“你的眼睛——”
不過,“瞎了嗎”這三個字他沒說出口,被陳見慈堵回嗓子眼里。
東升藥鋪外面響起馬車輪子碾過石磚的聲音,她知道,是周若凝她們回來了。
當然,章云榭也有所察覺,但他還是一臉淡定,坐到原來的位置,翹著二郎腿,天不怕地不怕。
陳見慈越發(fā)覺得事情有意思起來。
“陳小姐,”柳敬松提著衣擺走進來,神色凝重,一雙鷹眼掃過章云榭,最后停落在徐明歆木然的臉上,“這是怎么回事?”
按照往常,徐明歆是肯定會第一個來迎接他,但現(xiàn)下,卻像是聾啞人一樣,沒有任何反應。
“這位章公子認為我的契約書是假的,而他的才是真的?!?p> 陳見慈掂了掂手里的絲綢卷軸,把問題踢到了章云榭身上。
柳敬松眼神一冷,和章云榭直直對視,“我原以為章公子只是教養(yǎng)不到位,禮儀有所缺失,卻沒想到,章公子從心眼壞透了,簡直就是朽木發(fā)霉,一團槽?!?p> 他的語氣平靜極了,表情也看不出怒氣,甚至還能勾起唇角,笑對章云榭,但在場的人都清楚,他已瀕臨爆發(fā)的界點。
若是聰明人,早該想辦法脫身。
但顯然,章云榭只比章云亭聰明那么一點點,對他來說,眼下的情況還可以再攪得亂一點,于是,章云榭笑納了柳敬松的嘲諷,您可別只顧著生氣,不如直接對比一下兩份契約書,到底誰的才是真的?!?p> 藍吉閣下向他保證過,只要碰過契約書的人,都會被里面蘊含的術法蠱惑。
柳敬松冷哼一聲,極為嫌棄的接過契約書,仔細對照起來,不消一刻鐘,他的眉頭就開始糾纏在一塊,眉心隆起深深的溝壑。
太像了!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章云榭見他已經(jīng)上鉤,照著對徐明歆所做的事情如法炮制,把那一套再重來一次,用在柳敬松身上。
絲綢卷軸在周若凝與杜慧君亮起了熟悉的光芒,這等低級術法在她們眼里,實在不夠看
不過,柳敬松仍是凡人,肯定不可避免的會受到影響。杜慧君剛想提醒,卻被陳見慈比著食指,“噓”了一聲阻止。
她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能讓利益最大化。
迷魂術又開始發(fā)揮作用。
柳敬松雖然是一個心思還算清正的人,卻也難抵擋修士的任何術法,他的眼神在清醒與迷茫中掙扎了片刻,最終還是與徐明歆一般,被章云榭引導著,慢慢張開嘴,“這份契約書——”
“是假的?!标愐姶葯M插一句,站在柳敬松與章云榭之間。
“看來,你們陳家心虛了,竟然不肯讓柳城主說出真相?!?p> 章云榭大聲說到,背在身后的手搖了搖,藥鋪外的家仆立刻會意,在東市奔走相告,把事先編纂好的簡短故事散播出去,吸引來大批百姓,聚集在東升藥鋪門口看熱鬧。
杜慧君甚是擔憂,“為何阿慈不讓我們解除掉這個迷魂術,現(xiàn)下的情況對她越發(fā)不利了?!?p> “相信阿慈,她這么做有她自己的道理,”周若凝面色不改,向陳見慈那邊移了移,“別忘了,她當初是如何破除妖族秘境的?!?p> 與詭計多端的妙香藤相比,章云榭便如大象腳底的螞蟻,不堪一擊。
人越聚越多,他們被章家安插在人群里的眼線帶動著,開始催促徐明歆把事情了結。
“柳城主決定的事情肯定沒錯,徐掌柜你快點交接吧!”
“可別讓章家以為我們夢洛城的人都不講信用呢!”
“就是就是,快點吧——”
……
諸如此類。
章云榭唇角的弧度越來越翹,不禁洋洋自得道:“各位百姓都是明眼人,我奉勸你們陳家,不要做無謂掙扎了。”
陳見慈卻不惱怒,慢慢走到離門口最近的柜臺前,“是嗎?”
“章公子未免太自信了一些?!?p> 柜臺是平時抓藥的學徒稱量包裝的地方,高度在陳見慈的胸口位置,瓊野貼心的扶了她一把,讓陳見慈穩(wěn)當當坐在柜臺上,這樣一來,正好能讓門外的百姓看清楚她的手部動作。
“不如我來做個測驗,請各位百姓作證,到底誰的契約書是真的?!?p> “章公子可敢?”
陳見慈手里拿著陳家那份,向章云榭的方向伸出手,淺淺一笑,等待他的回應。
“這有什么不敢,我倒是要看看,你們還能翻出什么花樣?!?p> 周若凝在心里嘆了口氣,這章云榭和章云亭兩兄弟完美演繹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句俗語,都是不怎么聰明的草包美人。
不過一個能做點生意,一個會些功夫。
契約書全部到手,由瓊野與周若凝各拿一份,面朝門口的人群,垂直展開。
“各位,看仔細了?!?p> 數(shù)道目光齊齊投向柜臺的契約書上,隨著陳見慈緩緩抬起的手臂,一把裹著烏黑刀鞘的長刀悄無聲息的出現(xiàn)在她手里。
“呲——”
絲綢被刺穿的聲音,響在每個人耳邊。
再定睛一看,竟是柜臺上那個瘦弱的年輕姑娘,用一把未出鞘的刀,釘穿了章云榭的那份契約書。
與此同時,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個穿著不起眼的中年男人突然吐出一口血,臉色驟然蒼白,一副好似受了重傷的樣子,一直粗重地喘氣,而后匆匆忙忙、跌跌撞撞地飛速逃離此地。
章云榭看到陳見慈所做的一切,睜大了眼,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術法失效了!他得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