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的目標既定之后，三人旋即策馬上路。
一路之上，長孫無忌、長孫無垢都動容，他們幾乎每天都能看到拖著一字長蛇陣行軍的隊伍，旌旗獵獵，軍陣數(shù)百里！
他們看到了這個國家空前的能量；
一路上，他們都在追問李湛。
“高麗那么小，這次戰(zhàn)爭規(guī)模這么大，應該不會失敗吧？真失敗那就太可怕了？”
尤其是長孫無垢，天性悲憫，追問尤其急切。
她已經(jīng)為諫阻隋煬帝征討高句麗，幾乎犧牲自己的清白。
李湛長嘆回答。
“按天垂玄象而言，不失敗還能怎么著？盡人事而聽天命吧，還能怎么著？”
他忽然轉頭，問長孫無忌
“無忌，若楊廣不敗，你未來想發(fā)達可能沒有機會。你是愿意它失敗呢，還是勝利？”
長孫無忌閉嘴了，他忽然感覺內心希望隋煬帝失敗。
這種規(guī)模的軍事人口調動，足以證明的是大隋王朝的調動能力、組織能力、集中力量辦大事的能力還很強。
如果勝利了，以乘勝之威，反過來剪除各路起義軍。
基本上，那就是小菜一碟了。
沒有天下大亂，誰都沒有機會。
就這么簡單。
長孫無垢長嘆息。
“我寧愿我這一生默默無聞，寧愿我這一生窮迫潦倒，我都不愿意看見這場戰(zhàn)爭失敗。百姓太無辜，受傷最重還是百姓”
“不愿意看見這場戰(zhàn)爭失敗導致的人間慘劇，李湛，你能幫我阻止，我就嫁給你，決不食言?！?p> 長孫無垢仿佛已經(jīng)下定決心！
李湛心中極佩服長孫無垢這種民胞物與的情懷；
他微微一笑：“你這可不公平，我盡力幫你，就算失敗了，你也該嫁我才是！”
長孫無垢哼了一聲：“想的倒美！”
但她的眼角眉梢分明卻很滿意李湛說這句話！
李湛這時便一路上給他兄妹倆講解何以隋煬帝必敗，這一點，他熟悉的史料多，幾乎是信手拈來；
他從隋煬帝的三道詔書說起；
第一道詔命。
“今者吊民伐罪，非為功名。諸將或不識朕意，欲輕兵掩襲，孤軍獨斗，立一身之名以邀勛賞，非大軍行法。公等進軍，當分為三道，有所攻擊，必三道相知，毋得輕軍獨進，以致失亡?！?p> 隋煬帝此時的軍隊攻打高句麗；
二十四軍分為三道，其中陸軍分為左路軍、右路軍兩道，還有一道是海軍。
隋煬帝詔書中敕命這三道必須互通消息，不許私自進退。
這道詔書輕描淡寫，但是操作的難度簡直是地獄級別，大將軍來護兒率了一支部隊由山東蓬萊入海，這海上和陸上消息互通有無？
哪那么容易？
光陸軍所部的左路軍、右路軍都很難做到消息共享！
比如右路軍碰見一股敵軍，右路軍覺得可以消滅；
但是楊廣詔書中說了，“有所攻擊，必三道相知。毋得輕軍獨進?！?p> 但等你派一葉扁舟航海去找大隋海軍，海上風波惡，消息未必能傳到，就算傳到，還得等扁舟返航。
黃花菜都涼十幾盤了。
第二道詔書更過分。
“凡軍事進止，皆須奏聞待報，毋得專擅。
一句話：朕直接插手軍事，命令各軍一切重大行動，調動超過5000人規(guī)模以上的軍事行動都要報告。
由他來最后裁決。
簡而言之，就是這百萬大軍只有提建議的權力，沒有指揮權力。這還搞個毛線？
這兩條都還不算特別離譜，還有第三條。
“敕諸將，高麗若降，即宜撫納，不得縱兵?！?p> 這一條，隋煬帝的各路大軍將帥更加懵圈，因為敵人很快發(fā)現(xiàn)，他們一投降，隋軍就立刻停止了進攻，于是他們打一會兒便假投降。
隋軍明知是假投降，但真假投降很難判定，只得暫停。
高句麗兵馬旋即休息、吃飯，加固城墻，然后操起兵刃繼續(xù)干，看看打得艱難，立刻舉白旗。
隋軍只能立刻又暫停！
戰(zhàn)爭這么打，當然是必敗！
長孫無垢聽他說罷幾道詔書內容，心中一片茫茫，仰天太息。
“若是天命必敗，那也沒什么可說的！”
李湛點了點頭：“隋家得天下太易，天命不佑也正常！”
長孫無垢嗯了一聲，表示贊許。
李湛接著又將隋煬帝的行軍部署又說了一遍。
此次征高句麗；其中左十二軍出鏤方，長岑、溟海、蓋馬、建安、南蘇、遼東、玄菟、扶馀、朝鮮、沃沮、樂浪等道。
由宇文述為左十二軍統(tǒng)帥；
右十二軍出黏蟬、含資、渾彌、臨屯、候城、提奚、蹋頓、肅慎、碣石、、帶方、襄平等道，駱驛引途。
由于仲文為統(tǒng)帥；
除了左右兩支陸軍，還有一支海軍，由山東蓬萊入海，從海路出發(fā)直奔高句麗！
由來護兒為統(tǒng)帥；
三軍的總目標都是今天我們熟悉而又陌生的那個城市——平壤。
目前在軍實際人數(shù)：一百一十三萬三千八百人，號二百萬。
這種規(guī)模，振古無有。
史書上用了幾個字記載這次戰(zhàn)爭規(guī)模：“近古出征之盛，未之有也！”
這還僅僅是正式官兵的人數(shù)，其中后勤民夫，光沿海的民夫征調做船夫、做舵手的都有近萬規(guī)模，還有為水路兩軍運輸糧食的。
總計投入人數(shù)應該超過三百萬人。
這一戰(zhàn)，對隋煬帝而言，是傾國之戰(zhàn)，梭哈之戰(zhàn)，玉碎之戰(zhàn)。
這當然是一場不容有失的戰(zhàn)爭。
截止目前，隋煬帝也算所向有功；
楊廣這一生，其實軍旅生涯已經(jīng)不少，他早年年少時便擊敗陳國，幫助父皇一統(tǒng)天下，隨后擊敗兄弟漢王楊諒。
對外戰(zhàn)爭也已擊敗吐谷渾、擊敗林邑、擊敗契丹。
甚至突厥的王子也不得不屈服于大隋的兵威之下，在隋煬帝營帳周邊替隋煬帝割草。
他一生幾乎所向無敵。
現(xiàn)在，他希望超越他的父皇，在功業(yè)上超越他的父親隋文帝楊堅，楊堅在征討高麗的時候吃了敗仗。
隋煬帝想證明兒子比老子強，一代更比一代強。
所以，這一戰(zhàn)，隋煬帝動員了幾乎大隋朝的所有財力、物力。
這場戰(zhàn)爭的手法很有點像王莽的昆陽之戰(zhàn)，就是把家底和老本拿出來跟敵人梭哈，這樣的戰(zhàn)爭，勝利了，一切都好說。
但如果失敗，則國家的元氣則徹底灼傷。
這樣的戰(zhàn)爭，一旦失敗，必然是大敗，因為光這個規(guī)模，失敗所引起的潰退、混亂以及糧草、器械的損失都足以動搖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