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開始有看守驢車的軍士聚攏過來,長孫無忌兄妹倆也走了過來。
眾人聞言,觀畫,諦聽那探子的匯報,各自驚駭。
一則驚駭于李湛的神準預測;
之前,他們跟隨李湛盜掘起獲將士們所埋軍資,大多不過是奉命行為,及至見軍資果如李湛所料,極其豐富,已自驚駭。
后來,李湛在說服他們倒戈宇文承督之時,向他們透露大隋必定慘敗,他們也不過是將信將疑。
但如今探子的匯報,無疑證實了李湛所言一切正確。
尼瑪?這豈非是活神仙;
就連長孫無忌都覺得這簡直不可思議。
長孫無垢也驚嘆不置。
將士們竊竊私語,表達詫異。
“先生,你簡直是活神仙!”
“先生,你未卜先知啊;”
“先生,我們跟定你了?!?p> 李湛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但他們已經心悅誠服,口稱先生而不名。
就連長孫無忌都忍不住道:“李兄,你可是學過易術或星象之學,如此精準令人佩服!”
眾人佩服李湛之余,也驚駭于大隋泰山壓頂般的攻勢,傾盡全國之力的大決戰(zhàn),居然能敗得如此徹底。
探子還帶回來一個消息,高句麗在大隋核心層,確實有奸細。
其中有一個人叫做斛斯政,在大隋兵部任職。
現(xiàn)在這個斛斯政已經投奔、逃亡到高句麗。
被人滲透如此?又焉得不?。?p> 幸好是乙支文德和李湛、長孫無垢簽訂了協(xié)議,高句麗并未追過鴨綠江,否則,探子唏噓推測,他們是否逃得過,尚未可知。
將士們此時已經羅拜一圈。
“先生未卜先知,洞燭先機,真乃神人也,我等愿意誓死相從!”
連長孫無垢這時候眼中看他都有異樣的光彩。
在情人的眼中,情人能獲得他人的肯定,她仿佛與有榮焉。
但她眼中光彩雖有,也只是剎那;
那漂浮在薩水河上的成千上萬的尸首,看了終究令人心中產生悲痛,他們也是后方妻兒的希望,父母的期盼。
長孫無垢的眼中,終究還是沉重更多些。
李湛這時心情也殊無歡樂,他的那位死黨白士讓這時也神色潸然,這次大軍奔敗,他在軍中有不少相識必然已經殞命。
李湛原先并無悲天憫人胸懷。但是與長孫無垢相處以來,道德感還是提升了不少。
這么多人,敗亡無余,他事先知道,但卻無法挽救。
他其實試圖努力了,但是隋王朝的指揮系統(tǒng)紊亂,指揮中樞被滲透。
隋煬帝自己越級瞎指揮。
宇文述等將領與敵方茍且。
失敗乃是必然,不可挽救!
隋煬帝現(xiàn)在肯定還不知道這個消息,肯定還在六合城內,迷樓之上尋歡作樂。
相比之下,乙支文德以統(tǒng)帥之尊,深入虎穴。
這兩點一對比,勝負已分!
長孫無垢的眼中這時已經包含了熱淚,幾乎泫然欲滴。
唯一可以告慰這些亡靈的,是他們沒有讓高句麗搶去多少戰(zhàn)利品,他們還有機會重建這個國家,讓昏君下臺,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
長孫無忌這時也恨恨的罵了一聲:“昏君該死。”
長孫無垢長嘆,轉向李湛。
“我們?yōu)殛囃鰧⑹吭O個祭壇吧,咱們憑吊一下陣亡將士,然后將這個昏君逐出六合城,讓他嘗嘗士兵們經歷的逃亡奔敗之苦!”
長孫無垢話音未落,數(shù)百將士同聲相應。
“憑吊將士,將昏君逐出六合城!”
“憑吊將士,將昏君逐出六合城!”
“憑吊將士,將昏君逐出六合城!”
李湛伸出雙手,壓了壓憤怒的空氣。
“我們欲奪六合城兵力太少,還需智取,兵法先聲而后實,咱們如今既然已得大隋奔敗消息,現(xiàn)如今便先將這消息傳與這昏君知道!好好嚇他一嚇!”
“然后,咱們便可以智計破之!”
.......
夜,得得得得。
馬蹄聲。
雜亂而無序的馬蹄聲。
六合城外,警戒六合城的軍士手一揮,立即火把大作,弓箭手們張弓搭箭。
“站住,口令!”
稀稀拉拉的來人之中,擁出兩名六十多歲盔歪甲斜的老者。
老者身旁,有軍士打亮火把!
兩名老者免胄,摘下頭盔。
“我是于仲文......”
這老者才說幾個字他已經泣不成聲,旋即滾鞍落馬,暈了過去。
另一名老者揚聲叫道。
“我乃扶余道行軍大總管宇文述,速速啟稟陛下,軍情危急?!?p> 他拋出了銅兔符。
迷樓,隋煬帝正在和一名美人恣意嬉戲。
一名將官匆匆登樓。
此人乃是隋煬帝麾下最為信任的心腹直閣將軍裴虔通。
“報——有緊急軍情。”裴虔通隔扉啟奏。
隋煬帝不耐煩,揮了揮手。
“滾!”
裴虔通身旁,宇文述哭喪著臉,這時候他往日的威儀喪失殆盡。
他哭喊著噗通跪下:“陛下,是老臣,宇文述......”
他咚咚咚的叩頭!
隋煬帝一個激靈,忽的坐起。宇文述明明出征在外,現(xiàn)在忽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他心頭預感大大不妙。
他走到大殿門邊,門咿呀一聲自動開啟。
然后,他就看見跪著匍匐的宇文述。
隋煬帝嘶聲:“你們,你們,你們這是打了大勝仗歸來了?”
他故意將勝字說的很重、很重、很重。
宇文述哪里敢吱聲。
這時,蕭皇后聽到動靜,與南陽公主、以及駙馬宇文述之子——宇文士及等人都趕了過來,迷樓一片燈火通明。
隋煬帝氣得牙癢癢,宇文述不敢則聲,他已知情形不好,來來回回踱著步子。
他的臉上已經有殺氣。
鴉雀無聲,絕對的雅雀無聲。
良久。
隋煬帝語氣冰冷,漠無感情,但又像和顏悅色:“大軍還剩下多少?”
宇文述:“陸路三千、三千不到。海路,先前,先前便已敗了!”
他咚咚咚的叩頭。
額頭上已有鮮血覆面,染紅了花白髭須。
隋煬帝的身體微微發(fā)抖,帶著龍袍都在顫抖,他的嘴角在抽動。
好半晌,他終于爆發(fā)。
“押下去、押下去、押下去,給朕千刀萬剮?!?p> 蕭皇后和南陽公主噗通、噗通全跪下了。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p> 兩人哀哀哭泣,這事情如此大條,一旦嚴格按軍法處理,不但宇文述嗝屁;公主的丈夫宇文士及也會受到牽連。
年紀輕輕的公主將會守寡。
他們夫婦的感情一向很好。
蕭皇后:“臣妾請陛下三思,不可怒而殺將;時局危殆,待歸京師,再斬不遲?!?p> 這時,又是噔噔噔的雜亂腳步聲傳來。
一名將官匆匆上樓。
“啟稟陛下,六合城外發(fā)現(xiàn)高句麗兵馬?!?p> 他手中還拿著一只箭,箭桿上綁著圖畫。
箭上有字:“呈昏君楊廣?!?p> 楊廣暴怒,揭開那些圖畫,那些圖畫自然是李湛那位探子所畫。
一共是四副圖畫,隋煬帝一一看過,臉色由憤怒而蒼白,由蒼白而惶恐,身體也瑟瑟發(fā)抖!
他方才還僅僅是憤怒,這一下嚇得不輕,也來不及斬殺宇文述。
“你們——”
他手指宇文述氣的幾乎說不出話,半晌才憋出來一句:“朕當奈何?”
他匆匆奔到迷樓樓外,憑欄遠眺。
但見暗夜之中,十里之外,星星點點,全是火把;不辨幾千萬處!
甚至,距離不遠,已有高句麗的旗幟。
隋煬帝心虛膽弱,這時臉色嚇得煞白,幾乎站立不穩(wěn),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