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十字架
蘇云待在原地。佇立不動。
雨水淋濕了他的身軀，但是脈動的心臟卻覺得熾熱一片。
“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死法啊。”
看見對方隨身攜帶的裝備，蘇云咧嘴笑了。
只見那些穿著祭祀衣袍的血族們，舉著一具古樸的十字架。
與戰(zhàn)場上遍布著的裝甲殘骸、滿身血污的戰(zhàn)士們格格不入，緩步來到蘇云面前的小隊，只身著單薄的布袍。
盡管布袍上繡著精美的紋飾，但是在無論人類還是血族一方戰(zhàn)士們的機械戰(zhàn)甲面前，顯得如此異常。
“呵呵、呵呵呵哈哈……”
“你這家伙！呵笑什么？”
“不好意思，有種時代錯亂的感覺，原本沒想笑話你們的……”蘇云抑制不住的笑。
他知道對方是來將自己帶走的。
而最終的目的地則是自己的處刑臺。
也許會發(fā)生自己未知的意外也不一定，不死的權(quán)能將要再一次遭受挑戰(zhàn)。
而死亡的痛苦則毫無疑問的會降臨到自己身上。
但是現(xiàn)在蘇云還是忍不住的笑。
笑著的同時，也忍不住想到，在死亡面前戲謔不已的自己，神經(jīng)已經(jīng)鍛造得如此粗獷了嗎？
看來自己也有成長啊。
說不害怕是騙人的。
但是如果自己的犧牲能夠換回什么事物的話，那么似乎又變得能夠鼓起勇氣。
盡管是在逃避和怯弱中鼓起的勇氣。
沒有人不會在戰(zhàn)爭和死亡面前害怕顫抖吧，但是超越生死的信念令他們心中的勇氣戰(zhàn)勝一切。
啊，變得稍稍可以理解天朝歷史上曾經(jīng)那么多的英雄了。
結(jié)束了捧腹而笑，蘇云漠然地看著被惹怒的血族司祭們擺布自己的肉體。
就像是在看不相干的人與事一樣。
“噗呲——”
血肉被鑿穿的聲音，以及燒灼著神經(jīng)涌動不停的疼痛。
“……唔……”蘇云咬緊牙齒，抑制住所有的痛呼。
鋼釘穿透手掌與腳踝，蘇云就這么被釘在十字架之上！
一瞬間，鮮血就染透了木質(zhì)的十字架，就如同血天使的垂淚一般，蜿蜒流下。
蘇云被架在十字架之上，簇擁在司祭小隊的中間，高高舉起，就像是戰(zhàn)場中心鮮明的信標。
“哐當、哐當……”
機械戰(zhàn)甲鏗鏘作響，那是眼角余光中一位年輕的人族戰(zhàn)士忍不住邁步向前。
他的面容上布滿了怒火與殺意。
蘇云對著他緩緩搖了搖頭，勸阻了他的行動。
雖然想戲謔的說“這也是計劃的一環(huán)”，但疼痛終究是讓想要微笑的嘴角變成扭曲的表情。
“回去吧。”蘇云無聲的蠕動嘴唇，勸阻身周一位位血氣方剛的人族戰(zhàn)士。
然后磨礪自己的尖刀，準備好更為慘烈的戰(zhàn)爭。
而現(xiàn)在，蘇云要爭取重整防線與后續(xù)支援的時間，以及去拯救如同羔羊般被驅(qū)趕在丘陵荒野之中的眾多人族同胞。
當司祭小隊緩緩后撤的時候，就像是收到了信號一般。
幸存者們都不約而同的收斂著戰(zhàn)死同胞的尸骸。
這個時候無論是人族士兵，還是星際血族的戰(zhàn)士都沒有再互相干擾。
對于同胞戰(zhàn)死者的哀悼與尊重，無論種族，共同展現(xiàn)在這片戰(zhàn)場之上。
草草打掃戰(zhàn)場之后，星際血族突擊群列隊跟隨在司祭小隊身后。
與來時不同，他們回去的時候，沒有從為了突襲而從地下蜿蜒挖掘出的地道離開，而是從地表向著山脊后方的軍團陣地前進。
司祭小隊緩步在前，而身著戰(zhàn)甲的戰(zhàn)士們壓著步伐跟隨。
莊嚴肅穆的氣氛噴薄而出。
雨水敲打在士兵機械戰(zhàn)甲上的清脆聲響為此配樂。
“轟隆——?。?！”
就連威嚴的雷霆也為這黑夜下的隊列渲染莊嚴的氣氛。
“……”而蘇云，沉默著，緊緊咬著牙齒，忍耐著疼痛，被架在隊列前方。
直到被釘穿的傷痕不再大量流血，疼痛的感覺才漸漸消退。
大概是麻木而沒有感知了吧。
并非疼痛本身消失。
但奇異的是，冰冷的雨水拍打在面容上的感覺卻清晰無比。
視覺漸漸陷入黑暗的同時，不知為何靈能卻涌動進四肢百骸，靈能視覺不由自主的開啟。
“轟隆——?。?！”
正常色彩中的閃耀雷霆，沒想到在灰黑白的靈能視覺中是最為深沉的黑色，如同黑色的巨龍一般橫跨天空。
蘇云仰望著這樣奇異的景色。
隨著抬起十字架的祭祀步行時的顛簸，腦袋不由晃蕩的蘇云也將更多的事物落入眼中。
無數(shù)灰蒙蒙的身影，被夾在頻繁閃爍著淡銀色光芒的隊列中間。
外圍的整齊隊列，就是星際血族的精銳本隊吧，沒想到他們中靈能激活者意外的多。
而被圈養(yǎng)于中間部位的，自然是十幾個人類城邦的市民們。
他們的視線從還很遙遠的地方，就投射過來，聚焦在十字架與蘇云的身上，跟隨著司祭小隊的步伐而轉(zhuǎn)動。
他們究竟是在張望什么呢？又或是在想什么呢？
可惜，雨水、黑暗、靈能視覺的過濾下，蘇云看不清那些蠕動的灰色身影的神色。
但是意外的能夠感受到，通過自己緩慢跳動的內(nèi)心感受到他們悲傷、急迫的心情。
“啊，有在為我感到悲傷嗎？”——蘇云如此想著，先前因忍耐疼痛而繃緊的面部肌肉終于放松下來，露出了恬淡的微笑。
自己將會被殺死。
但是自己的死將會換來星際血族大軍的撤退與人質(zhì)的釋放。
盡管知道在關(guān)涉文明與種族間的戰(zhàn)爭，所謂的撤軍也只是一時而已。
但是這就足夠了。
蘇云相信。
想要相信。
曾經(jīng)親眼見識過的機械騎士團本部的雄壯軍威；
鄭子默、陳含巧以及犧牲的陳琰那樣無數(shù)的勇士；
以及人類這一偉大種族的不屈與堅韌！
這就夠了。
自己的犧牲足以換取眾多人質(zhì)的生命，以及爭取到后續(xù)大部隊支援而來的時間。
蘇云再一次于內(nèi)心如此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