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頭兒,他們都是市刑偵大隊的,這是沈隊,邵衛(wèi)東,大飛,和他們同事。想聊聊當天情況。”
劉老頭是個約有60多歲的老者,除了有些駝背外,面色蠟黃有點消瘦,像是營養(yǎng)不良的樣子。反應也稍有遲鈍。
“來拿死者遺物的吧?…那好,跟我走吧?!?p> 我們一眾人略微詫異。老爺子這深沉勁并沒毛躁。比起服務員和大背頭這倆貨,老爺子穩(wěn)當極了。
來到大廳一側拐角處,老爺子踉蹌地彎下腰把放置vip客人衣帽的柜門打開,單膝晃悠悠地勉強跪下,右手向里去摸自己胸前大褂里的內兜,掏出來另一把小鑰匙開開了一個落地柜子。從里面端出來一個紅棕色的藤條編織筐。關好柜門,起身將筐緩緩端了起來,轉身面對我們迎了過來。
“給!這就是那孩子的遺物了。唉,你們看看吧?!眲⒗项^伸著胳膊端向我。
小劉兒很快,一兩步上前接了過來。我目視著這個編織筐,被一塊白巾蓋著,目測該是老爺子日常在衛(wèi)生間里給客人遞來擦手的那種白毛巾,頗顯老爺子的認真態(tài)度。
“我說,劉老爺子,這是他的那件皮夾克嗎?”
“對。我把它疊好了一直收在里面,等你要看時,估計就過來拿了?!崩蠣斪勇曇舻统燎疑硢 ?p> 眼見小劉兒拽開毛巾,順勢將夾克提了起來,燈光下打開檢查。
“喲!嘖嘖嘖,好行頭啊我說,邵帥你看!伊力牌兒的嘿,來,飛爺我上手摸摸。”大飛聲音未落,手已觸及。
“…嘿!說什么來著!你瞅瞅,一上手就知道是好東西,邵帥,你摸摸也,山羊皮的嘿,瞅這質地柔軟的程度,再瞅這皮面細膩的感覺,沒個千八百塊大元拿不下來都?!?p> “多少?千八百塊?我操,這么貴嗎?”我瞪大眼睛瞅著劉宇飛。
“老邵啊,你剛當兵回來不知道行情,這皮夾克是他媽的咱們現(xiàn)在當下城里青年人的流行標配,都90年代了都,時髦懂嗎?這穿搭的行頭更得處處時髦的干活!”
我瞅大飛在那兒一個勁拍皮夾克伸大拇哥那德行,感覺自己會不會真的有些老土了,便沒再做聲。
“行了嘿,我說飛大導爺!一聊起這個就剎不住車,這收集線索呢嘿!你甭跟這兒白活了。”沈莉一嗓門把大飛那剛要興奮起來的小火苗子給再次徹底澆滅了。
小劉兒快速整理完死者衣物,抬頭沖沈莉搖搖頭,沒有發(fā)現(xiàn)其他異常,順勢轉身拿出了證物袋子,裝了進去。
跟著大背頭的那個服務員一看差不多了,終于忍不住說起話來,“嗯,那個啥,警察同志,你們瞅哈嘛,再沒咧,那個男的就剩下個衣裳么在這里,你們看哈嘛,俺們任務是不是可以結束咧…,呃畢竟眼看著人多咧,開始上客人咧,俺嘛,還要訂臺掙錢咧…”。
大背頭狠狠瞪了那個服務員一眼,“沒個眼力見,我都他奶奶的沒著急,你急個屁?。 闭f罷,隨著老劉頭繼續(xù)說。
“老劉頭啊,那天你在里面當班,那男的進洗手間里,你看到了什么嗎?”大背頭揚著大胖腦袋,看了眼老劉頭又嘟著嘴側頭指了下洗手間方向。
老劉頭的確是年紀大了,陷入回想時,臉上所有的皺紋瞬間糾結在一起,尤其是眉間,擰成了一道深深的肉溝。
“那天…好像是有這么一個男的,進來時,好像有些微醉,但我記得走路還能自己走,這樣客人嘛也比較多,你知道,有時主動過去幫客人會招來客人罵,我呢就沒太理會。但從衛(wèi)生間里的馬桶隔間里出來的時候,就走不動道了?!眲⒗项^順著思緒一直往下回憶,到關鍵時眼睛放了光,看著大背頭。
“走不動道?這就怪了。然后呢,那他是怎么離開的呢?”我趕緊追問,生怕老爺子落下什么沒想到。
“哦,有那么個他的同事進來找他,對,找他來著。還問我他在哪個隔間。當時啊,衛(wèi)生間里人也不多,就那男的一個在隔間里,沒有其他客人。我就給他指了指。那個他同事就過去找他了…后來我就去清理小便池,沒太在意?!?p> “哦,后來走時。正好我在另一頭拎著水桶和拖布,看著他那同事人還挺好的,把他半背著拖著走,好像還換上了干凈衣服給他。走時,還給我扔了兩張大團結當小費來著?!?p> 聽到這里,我心想原來如此,看來是嫌犯將他迷暈,趁著監(jiān)控死角,是將死者擄走的。
“長相你看到了嗎?”
“長相嘛,還真沒看清,看清我也記不太住,老嘍啊。不過,他那同事好像是捂住嘴,噢是,你們知道,這衛(wèi)生間里頭其實再干凈也隱約有些騷臭,我嘛可能也是習慣了,有些個客人是這樣的,愛干凈嘛,捂嘴是常事,我也沒當回事。”
我示意小劉趕緊拿出來嫌犯的畫像給劉老爺子看,讓他盡量給多些嫌犯的信息。
劉老頭拿過畫像來,邊看邊想,“嗯,這人的氣場好像是那么回事,對,長頭發(fā),帶卷兒,有點自來卷的意思。高高大大的個頭,壯壯的。至于其他的,我看我也瞅不出個什么了…”
“哦哦,對了。還有兩樣東西。…我收在哪了呢?容我想想,呃…,放哪了呢,噢!想起來了。在這里?!彼菜葡氲绞裁?。
劉老頭轉回了衛(wèi)生間,約摸著兩分鐘又出來了。這次手里托盤里放著東西。
走近一看,“這不是一把旅社的鑰匙牌子嘛?咦?那個又是什么?等等,這是一包開封的香煙?什么情況?”我抬眼望著老劉頭。
老劉頭笑了笑,“哦,突然想起來了。那個衣服里裝的?!?p> 他抬手一指那個皮夾克。
“那天,啊,就是老板身邊的現(xiàn)在這位服務員打烊時給我送過來了這個皮夾克。我疊衣服時無意從這夾克里掉出來的,搞不清是兜里還是在衣服哪個部位里一直裹著來著,那個服務員走的也急,我也沒問,心說,反正是誰的肯定會回來找不是,我就一起放起來了。”
沈莉來了興致,“那后來有人過來找這兩樣東西嗎?”她問那個服務員。
“咦,怪怪咧嘛,俺也頭一次看到這兩樣東西咧。找個球,后來沒個人再來問我要過這些東西咧。不過,一個怪球鑰匙牌和煙盒,肯定是扔的東西。到這里玩的年輕娃娃誰還在乎這咧甚破地東西咧嘛。”
我從小劉兒那把他那副白手套要了過來,有點小勉強戴上。從托盤上取過來煙盒和鑰匙牌,分別置于左右手之中。
鑰匙牌很古怪,桃木制的,有些裂口。上面漆著紅字已快褪落,隱約見契丹街三字,還有個103的編號。我沖身后站著的羅放笑笑,示意他這是不是有點和你那勝利旅社的鑰匙牌,有點類似的些許意思?他沖我也笑笑回答,“估摸著賊拉正確。說不定順藤摸瓜找一下子周邊這名字旅社,那就妥妥地了?!?p> 再看煙,煙是開了封的。還有包裝也很有特色,定睛細看,下面有一排整齊的小黑字,寧城卷煙廠出品,是寧城的當?shù)責?。整個煙盒是通紅色,在正面中間畫著一片汪洋的大河,湍流不息,在河之上,孤零零架著一座筆直的大橋,直通遠方,眼見在橋的盡頭通向了一座幽冥的古塔。上面配著兩個畫著金邊兒的“哈河”大字,是哈河牌卷煙。
煙草這東西,我很了解。首先,全國的香煙都得有個專賣資格才可生產(chǎn)銷售。至于名稱嘛,和酒文化一樣,地域特色很重。像什么BJ大前門牌,徽煙黃山啊,云煙玉溪啊,而,這個哈河…冷不丁還真的讓我有點犯懵。至于寧城這地界倒是有耳聞,內蒙赤峰下的一個小縣該是。
我凝視著煙盒有點入神,總覺得這煙盒上的畫面,畫的太好了,這一望無際的大河,這孤橋,還有那座不知名的古塔,意境實足,總隱隱約約在哪兒似見過,仿佛自己在這湍流的大河上漂流過一樣的感覺,難不成是夢里嗎?想到這里,打了個冷顫,頓時感覺自己有點莫名其妙。
至此,我再次踱步回到閉路監(jiān)控死角的位置,假設著案犯的手法和軌跡。我望著中央舞臺,死者A區(qū)的卡座,過道到自己腳下的位置,視線繼續(xù)推移到衛(wèi)生間方向,再到劉老頭在里面撞見了踉踉蹌蹌的死者,以及另一個陌生人來扶死者,那一刻死者已然無法具備行動能力。那么…那么,這個人,這陌生的卷毛壯漢,又留下了一個鑰匙牌,和另一包已開封的香煙嗎?為什么呢?還是另有其人呢?
旅館?哈河?這些信息在傳達著什么?想告訴我們什么?是嫌疑人馬虎無意的痕跡嘛?還是,誰刻意的指引,但…指引我們又為了什么呢?如果不給我們留下任何蛛絲馬跡,難到,難到…不是更完美的犯罪嗎?
對了,還有那個紙條是什么。
我下意識的一摸兜,沖著遠處沈莉一群人里的大飛猛咳了一聲。
大飛算是機靈,有默契。順勢瞅見我沖他撇嘴眨眼睛便心領神會。眼見他,胡擼胡擼自己那大腦袋,從人群中抽身出來,手一插兜,吹著口哨沒事人似的蹭了過來。
“你丫剛塞我一什么???”我低聲注視著大飛。
“我操,邵帥!哥們也嚇一跳,可說的呢,你猜怎么著?那…毛…”
“大飛!邵衛(wèi)東!你倆站那干嘛吶?趕緊的,過來,別在那邊傻戳著。”耳邊傳來的是沈莉沈大隊的聲,對我倆一聲吼。
“哦哦,好好,馬上,馬上過去!”我頭都沒回,硬生生的隨口應付著。繼續(xù)對著大飛說。
“毛什么?*****塞給你噠,要你丫去傳達給我的革命情報?”
“我呸!…邵帥你丫就別跟著逗悶子了!…呃,不過也差不多…?!贝箫w停頓了下,拖了拖腮幫子思考下。
“唉…哪跟哪兒啊這是!是毛妙妙給你的!”大飛撐著眼睛,臉拉得豁長,透著好奇樣盯著我。
“給我?讓你給我噠?”
“對啊,剛才我走后頭時,突然被她叫去,我的媽呀,這妮子真漂亮啊,我倆就在那頭的拐角處,她塞給我的,而且神神秘秘地,讓你親自拆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