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大可不必殷勤
如姜芙所見。
小胖子陸遲意被阿染治得服服帖帖，姜芙想要從他那張肉乎乎的臉上找到半分和父母吵架的難過，可……
陸遲意注意到姜芙的視線，塞著食物的動作就是一頓，他像個餓了許久的傻子一樣，咧著一張油油的嘴，沖她傻不拉幾地一笑。
姜芙：“……”
哎我就是玩兒，壓根找不到他的難過好吧。
“姜芙姐姐，你是想吃我的糯米糍嗎？”
小胖子這句話看似是客氣的詢問，但姜芙從他緊緊抱著那盤白白胖胖的糯米糍的動作中，看得出來……這小胖子也忒護(hù)食了些！還虛偽！
“切?！?p> 姜芙輕哼出聲，陸遲意的眼神立即變得委委屈屈，還將目光鎖在一旁皺著眉頭處理公務(wù)的阿染身上。
姜芙本想笑弄他幾句，敏銳察覺到他目光的阿染，連視線都未分給他一分，音色冷然：“陸遲意，閉上嘴?！?p> “阿兄……”
陸遲意濕潤的黑眸子里的委屈越發(fā)明顯，他指控道：“你真的太偏心了?！?p> 被偏袒的姜芙立即笑了：“你才知道？”
“哼。”
陸遲意重重咬下一口糯米糍，有些氣惱卻又什么法子都沒有：“本公子才不與你們計(jì)較?！?p> 姜芙看著他一邊甜一邊咸地吃，看在眼里都覺著胃里要反酸。
“不能這么吃?！?p> 姜芙敲敲他的手背，示意他看看糯米糍和梅菜扣肉餅：“一個是甜口，一個是咸口，吃得多又雜，你不怕待會吃得肚子難受?！?p> 陸遲意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眸子看著她，覺得不可思議：“你怎么能嫌我吃得多呢？”
“而且?！?p> 小胖墩搖頭晃腦的，覺得能吃到這些糕點(diǎn)，甚是開心：“北宮從來沒有這些團(tuán)子，我身體又強(qiáng)壯，是不怕會鬧肚子的?！?p> 姜芙嫌棄地看他一眼：“你就是壯如豬也不能這么吃?！?p> 一聲輕笑自旁邊的桌案傳來。
兩人皆抬眸看過去，本還嚴(yán)肅極了的少年此時唇角微翹，他發(fā)間挽著玉冠，腰脊挺直而瘦削，含笑的眼眸投轉(zhuǎn)過來時，勾勒出一抹溫文的錯覺，殿外廊下的那些艷麗的伴生花，都為之黯然失色。
姜芙有些看得呆了呆，這么久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阿染笑得這樣開懷的模樣，她不由在心里暗想，若是阿染能一直是這樣失憶的性情，只怕那劇情中如何如何刻畫他殘忍的描寫，也不會再變?yōu)楝F(xiàn)實(shí)了吧。
或許是阿染這一聲，嘲笑的意味實(shí)在明顯，陸遲意那張白白凈凈的小臉霎時變得嫣紅，氣沖沖地對令他顏面盡失的罪魁禍?zhǔn)椎溃骸斑@些糕點(diǎn)就是這樣食用的，否則、否則……那研制它們的人為何要將它們一齊湊成一桌？”
姜芙聽了后卻也“噗嗤”一下笑出聲來，在陸遲意氣得七竅生煙的死亡凝視下，她的笑聲漸大。
姜芙笑得眼淚都快要飛出來了，陸遲意指責(zé)道：“笑什么？本公子應(yīng)當(dāng)沒說錯話罷？”
“錯了?！?p> 阿染提著朱筆，腕骨微凸的手腕輕動，落下一行小字，寫罷后他擱下了筆看過來：“這糕點(diǎn)怎么吃、忌諱什么樣的吃法，自然是得聽做出它們的人?！?p> 姜芙笑吟吟地看著小胖子變來變?nèi)サ哪樕?，既而他面上的震驚又迅速定格成了一臉的諂媚。
“姜芙姐姐……”
“這些天你能不能再多做些糯米糍？還有這個土豆泥、桂花酥……”陸遲意那雙濕漉漉的黑眸里，亮得像是有數(shù)顆一閃一閃的星星，說這話時，他掰起指頭來數(shù)，聽那語氣活像只嗅見了肉骨頭氣味的小狗一樣的討好。
“好呀?！?p> 姜芙也笑，明亮的眼眸里盡是狡黠的光：“不過……你得答應(yīng)我一件事才行?！?p> ……
在姜芙把小胖墩陸遲意，忽悠著去找了郁澤君的時間里，有人不期來訪。
來人著一身鮮艷的紅裳，步搖珠釵把發(fā)髻簪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一身的張揚(yáng)奢靡，想讓姜芙忘掉她都難。
陸盞玥還未踏進(jìn)西宮，就被菁菁攔了下來，等姜芙趕到時，這人正將菁菁罵了個狗血淋頭：“你個卑賤的奴才！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本公主你都敢攔，莫不是想吃板子了！”
姜芙微瞇著眼眸看過去，她一早就知曉，先前她借陸盞玥這陣“東風(fēng)”進(jìn)了南宮后，陸盞玥便運(yùn)氣極差地撞上了在宮中尋人的魔尊，見她竟敢違抗命令闖進(jìn)來，魔尊一怒之下將人禁足了一個月。
如今，算算時間，確實(shí)是一個月到了，難怪這人能出來，可這算下來她可沒消停多久呢，居然又來禍害西宮的侍女。
“公主好閑情，在府中悶了一個月，出來了竟是喜歡刁難侍下?！?p> 姜芙笑瞇瞇地輕拍了兩下，面上又故意帶上驚詫的神色，以示她真真切切是覺得很意外。
瞧見姜芙的臉，陸盞玥當(dāng)即便想起了她是誰，怒火中燒間她氣得徑直抽出了腰上的軟鞭，沖面前的兩人不管不顧地抽過去：“原來是你這賤奴！”
鞭子掠過空氣，攜裹著強(qiáng)勁而狠毒的力道，仿若抽開一道道無形的風(fēng)刃，颯颯作響。
“啪嗒?！?p> 姜芙正想拉著菁菁躲開這一擊，卻不察，那原本還凌厲地沖她們而來的鞭子，卻硬生生地改了方向，直沖陸盞玥的胳膊抽打而去。
陸盞玥猝不及防嚇得連退了數(shù)步，卻還是被自己的那失控的軟鞭抽了十足十的力道，本還氣焰跋扈的公主殿下，已然沒了先頭那番氣勢，捂著自己的胳膊尖聲叫起來。
姜芙才發(fā)現(xiàn)，那鞭上掛了倒勾，陸盞玥被甩著了的胳膊上已然血流如注，猩紅的月自她的指縫掉落，可陸盞玥一抬頭卻不再見她那惡狠狠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梨花帶雨般的嬌弱。
姜芙看著她這反常的神色，下意識地朝自己的身后看去，那抹穩(wěn)步而來的挺立身影，可不正是阿染么。
“阿隱！”
陸盞玥喊得又急又促，她不顧一切地細(xì)聲哭泣起來：“你看你宮中的這賤奴，她幾次三番地挑釁于我，我本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并不與她計(jì)較，可誰知——她如今反倒用鞭子傷了我！”
這番倒打一耙，姜芙簡直都想給她鼓掌，再給她頒發(fā)一個奧斯卡影后獎了！真是能演。
柔柔弱弱的女子捂著手臂，那傷口還在滴答著血跡，任誰也會多憐惜幾分。
可阿染他不。
“公主還是快些去請個醫(yī)師來瞧瞧，女兒家最是怕留疤了……”
聽見阿染這般的言辭，陸盞玥本還有些高興和得意，可他接下來的話卻宛如將她打入了寒冰煉獄一般：“對了，下次公主來我西宮可千萬要當(dāng)心，否則這下回傷的若是這亂吠的嘴，醫(yī)師可能要無力回天了?！?p> 他這聲嗓故意壓的低低，陰惻惻的，像是他那狠厲的性子復(fù)始一般，不光是嚇得陸盞玥驟然露出了驚恐萬分的神色，還讓姜芙都心尖抖了兩抖。
幸好他那話中意，盡是維護(hù)。
“阿、阿隱……”
陸盞玥牙齒都要打顫哆嗦了，咬字不清：“我……我是你阿姐啊，你怎、怎么能這樣對我呢……”
陸盞玥的心里慌成了一團(tuán)亂麻，阿隱他不會記起來了吧？她、她之前可是在陸隱笑被侍從欺負(fù)的時候，漠然置之甚至還在背地里落井下石過的……
想到這兒，她的眼神忽忽閃閃，就是不敢再瞧面前冷臉的少年一眼了。
阿染看著她話說到一半，卻做出自己都不相信的心虛的表情，少年面無表情，絲毫沒有受到陸盞玥這番作死暴露的影響，他輕輕拉起姜芙的手，臨走前還放了句話。
“西宮的下侍，遠(yuǎn)沒有公主越矩教訓(xùn)的道理，還請公主好自為之?！?p> 這。
太帥了吧?。?！
姜芙被他拉著離開，心里忍不住地化身尖叫雞，而跟上來的菁菁眼瞧著他倆緊緊貼在一起的手，不住地犯姨母笑。
這西宮，怕是很快要辦喜事了吧。
……
回了宮中，一行人才發(fā)現(xiàn)，那陸盞玥在前頭吸引戰(zhàn)火，卻命人將討好的禮物悄無聲息地送到了后頭來。
來送禮的侍女還沒有走，估計(jì)還以為她家主子出師大捷，見到阿染忙迎上了前來：“奴拜見少主。”
見阿染微頓了步子，那侍女不免為公主得意，果然，公主畢竟與少主畢竟血濃于水，雖前頭的交情淡如水，但如今只要公主主動示好，這少主哪還會有拒絕的道理？
這般想著，那侍女的腰桿挺得更直了些，她上前幾步道：“這是公主送給少主的，她知曉您……”
“謝過她的好意，但大可不必這般殷勤?！?p> 少年仿佛天生生了一副冷面孔，竟連正眼都未瞧那侍女手中的東西一眼，便毫不客氣地拒絕了。
立在他身后的姜芙忍了許久才忍住沒笑，說起來，反派要不是失了憶，他定然都不會這么毒舌地和她磨磨唧唧，或許直接就把人粗魯?shù)亟o丟出去了。
阿染這話說得又直接又不給人情面，那侍女的臉色登時便不好看起來了，她冷哼一聲，“啪嘰”一下關(guān)上了手中的小匣子，再沒有了剛才的恭敬神色，扭頭便離開了。
對方似乎還不知道她家主子都不敢輕易在阿染面前造次，還當(dāng)他是個有名無分不得寵愛的魔尊之子，才敢這么地對人冷臉。
趁著她闔上匣子的那片刻功夫，姜芙眼疾手快地瞥了一眼，那匣子里的可是一只巴掌長短的黑色物什，瞧著像是只不便宜的人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