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冰告假,整個遙夜臺就黑燈瞎火的,玉離心拎著食盒站在書房門口捏了個決點燃蠟燭,那明晃晃的燭光為這間屋子添了點人氣。
她剛進(jìn)屋,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見書桌上又多了幾摞事帖,突然覺得這個族長之位異常沉重,無心無力之感瞬間彌漫全身,然而這些都是需要她作為族長必須要做的事務(wù),不能懈怠。
玉離心在書桌前坐定,推開書移了夠放碗的位置,剛把粥端出來放好,一片青葉飄到她眼前,她伸手接過看了一眼,上書:今日返程,三日后即可到達(dá),事有進(jìn)展,待見面細(xì)談。玉玨。
事有進(jìn)展?玉離心心里忽然雀躍起來,剛才的憂郁被一沖而散,她端起那碗尚有余溫的粥,三下五除二吃完收拾好后,把要處理的事帖全部挪到手邊,趁她現(xiàn)在心情突好、干勁十足,趕緊一口氣處理完。
第一件:族長,我家孩子昨晚出生了,明日需要您幫忙開魄順帶賜名。
玉離心扶額,幫助族人開魄是族長的職責(zé)所在,而取名字恐怕就不行了,這些年族里新降生的孩子的名字幾乎都是她給取的,到現(xiàn)在實在是詞窮不已。
下一件:族長,我與劉大哥情投意合,可我爹娘死活不同意,請您幫幫我。
咦,當(dāng)紅娘勸說她父母嗎?沒當(dāng)過沒經(jīng)驗,她把筆頭抵在太陽穴,想了好一會,才批注道‘姑娘私事,實不好置喙,可與令尊令堂仔細(xì)詳談’。好吧,說了就像沒說一樣,過!
——族長,我實在是仰慕于你,你就把我收了吧。
嗯?這貌似撒嬌的語氣算怎么一回事?落款‘芙蓉花’,嚇得她又重新看了幾眼——原來是‘花芙蓉’,這名字取得太生動形象太令人先入為主了,于是她沾了點墨批道‘多謝姑娘美意,只是遙夜臺暫時不需要侍女了’。
……
玉離心邊批邊腹誹,花了一個時辰才批完所有事帖,剛剛她把這些事一一看過,真心覺得大家都太閑,然而沒辦法,不能精進(jìn)修為總不能不生活。
做完所有的事,夜已經(jīng)極深了,躺在床上的玉離心卻翻來覆去睡不著,她回想著青葉上的字句,生怕玉玨說的事有進(jìn)展只是一場虛妄。
接下來的幾天,她一邊忙著處理各種各樣像開魄、取名……無聊至極的雞毛蒜皮的小事,一邊忐忑不安地等著結(jié)果。
如果她不是族長,面對這些瑣事她肯定是要翻它幾百個白眼,再吐槽它幾百句。不過族長嘛,還是需要耐心穩(wěn)重些才好,只是這真穩(wěn)重還是假穩(wěn)重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到了第四日,玉離心早早地收拾好,去議事堂前等著她的父親和哥哥。
二長老玉明帶著玉玨一行人走上遙夜臺,玉離心站在臺階的上,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見他們步子輕快一臉的喜色。
她心想:“他們不會真的找到方法了吧?!?p> 玉明走到她面前,溫和笑道:“心兒,快快把你娘和幾位師叔召來到議事堂議事?!?p> 玉離心聞言,連忙使了個傳音決,通知各位長老。見玉明快步走進(jìn)議事堂,玉玨還跟在他后面,玉離心湊上前悄悄地問:“兄長,你們此行真的有收獲嗎?”
玉玨聽出了她語氣中的懷疑和焦急,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傻妹妹,待會你就知道了?!?p> 不一會,離魄族其他長老陸陸續(xù)續(xù)地到達(dá)議事堂。待他們坐定,玉明才徐徐道來:“我們此行找到了一個方法,只不過——難且險?!?p> “我們需要聚齊各無一魄的七個人,采取補魄之法,把其中一人的六魄分離開,凈化后再分給其他各缺一魄的六個人,補齊七魄的人就是一個完整的人,之后再由‘人’修煉?!?p> 除玉明外,其他幾位長老,皆面露驚詫之色,不約而同問了句可行嗎?
“此法從未有人試過。”玉明道。
“如果失敗,這七人又會如何?”三長老唐鏡聽了玉明的話,凝重地問。
玉明低下頭道:“后果未知,但這是動及神識的事,所以我猜測,如若失敗,這六個受魄人可能就要癡癡傻傻、糊里糊涂的過一輩子,而獻(xiàn)魄者會更嚴(yán)重。”他頓了頓,說出后面的話,“輕則入魔,重者身死!”
此言一出,議事堂里幾乎所有的人,無一都吸了口涼氣。
五長老心直口快:“先別談什么后果,要知道我們現(xiàn)在就連聚齊這七個人都做不到!”
“對,族里從未出過無愛魄者,我們根本沒有辦法聚齊各缺一魄的七個人?!绷L老附和。
何見蘇心里一顫,放在腿上的手,慢慢握緊,她看向玉明,玉明也望向她,四目相對像在交流著什么。
坐在首座的玉離心,把她父母之間的小動作盡收眼底。
但她沒有說任何話,也沒有什么表情,只是站起身退到大堂中間對著他們六人行禮道:“各位師叔師姑,結(jié)界處有異動,你們與我爹娘先議著,我先去看看?!?p> 說完她快速轉(zhuǎn)身,立即逃離她爹娘那熾熱的目光。
無愛魄的人,所有族人里應(yīng)該就她一個人吧?這件事可是她們一家四口守了十幾年的秘密。
玉離心搖了搖頭,苦笑一聲,動身飛往結(jié)界處,因為結(jié)界真的又發(fā)生了異動。
她剛到時,結(jié)界內(nèi)圍了不少人,她站在最外圍,隨意拍了拍她旁邊擠得正歡的少年,問:“這里發(fā)生了何事?”
少年的聲音中氣十足,宛如雨天驚雷:“外面的人說我們擄走了他家少主?!贝嗽捯怀?,站在他前面的另一個少年轉(zhuǎn)頭朝他吼道,“芙蓉花,你干嘛鬼吼鬼叫的,耳朵都被你震聾了!”
“小王八,你再叫一聲芙蓉花試試!”少年怒了,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衣裳揚手要打。
“族長!”那個叫小王八的少年看見站在芙蓉花身后的玉離心,立即抱頭大喊。
“哼,打不過我,就拿族長來唬我……”少年滿是傲嬌的聲音,在一只手搭上他肩膀的那一刻,瞬間沒了氣勢。
他縮著脖子,僵硬地回頭:“族……族長?”等確定了來人,他那打雷般的聲音再次響起,“族長!”
看著他那張因為剛才生氣現(xiàn)在又激動而變得粉嫩的臉,玉離心的心都抖了三抖:難道這就是那朵芙蓉花,啊不,這就是那位幾日前事帖上的叫‘花芙蓉’的‘姑娘’?
她對取名字的人產(chǎn)生了由衷的質(zhì)疑,誰會給男孩子取這么一個名字?
玉離心一臉鎮(zhèn)定地朝他微微頷首,花芙蓉立即縮回了那只正抓著人的手,緊張得不知如何擺放,然后對著她訕訕一笑。
望著前面那些不知什么時候自動分站兩側(cè)的,給她讓出道的族人們,玉離心把手伸到嘴邊輕咳一聲,嚴(yán)肅道:“芙蓉花,在外族人面前,就不要讓他們看出你們的不團結(jié)!切記族規(guī)?!?p> “族……族長,人家叫花芙蓉啦,這名字還是族長你給取的……”少年撓著頭,非常嬌羞地說道。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聽,在場的所有人絕對想不到,一個男人長了張如花似玉的臉配上糙漢子打雷一樣的聲音,取了這么一個‘美麗’的名字,還說著這么嬌滴滴的話,會產(chǎn)生如此大的視聽覺沖擊。
“你到底是什么鬼??!”——這句話成了在場所有人的共同心聲。站在他身側(cè)的小王八也已經(jīng)對他翻了無數(shù)個白眼。
玉離心嘴角不動聲色的一抽,天命所歸啊,這與人性別那么不符合的名字居然是她取的,她什么時候取的?
她看向小王八,不確定地問:“你,你的名字也是我取的?”
小王八躬身行禮道:“回族長,我名為王江霖,在家里排行第八,所以……”
玉離心話還沒聽完,心里可算是松了一口氣,“王八”這更為嚇人的名字不是她給取的!那就好,那就好。
慶幸不過片刻,結(jié)界又一次震動起來,玉離心這才把注意力集中在“擄少主”這件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