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借住

　　老林家的房子就建在瓜地中央，方便主人就地取材。房外圍了一圈黃棕色的干竹籬笆，籬笆圍住的院子里有一棵枝繁葉茂的歪脖子樹。

　　樹上夏蟬鳴酷暑，樹下老翁閑納涼。

　　院子主人就在樹下乘涼，一把輕薄蒲扇，將熱浪搖起，迎來絲絲涼意。

　　玉離心他們站在竹籬笆墻外，隔著那扇簡陋的木板門外喚了兩聲，不過片刻就聽到有人走過來開門。

　　半敞開著的門縫里伸出一個帶著花白頭發(fā)的腦袋，玉離心禮數(shù)十分周全地退了一步，福身道：“大伯，我等遠(yuǎn)行到此，現(xiàn)下天色已晚沒有去處，能否借貴處暫住一晚?！?p>　　老林沒有側(cè)身讓他們進(jìn)院子，倒是將木門全部打開，倚在門框上，轉(zhuǎn)頭沖屋里喊道：“孩兒他娘，來了幾個孩子說要借住一晚?！?p>　　里面的人聞言，從一旁的篷里探了顆頭出來，犀利的眼神把三人上下一掃，斷言道：“看這衣著，像是正經(jīng)人家的孩子，就住下吧?！闭f完，把頭縮了回去，菜刀剁菜的聲音巨響。

　　老林進(jìn)屋給他們搬了凳子，也放置在大歪脖子樹下，邀他們坐在院子里乘涼，順便等著林大娘的飯菜。

　　做完這些，他靠在那張椅子上，仰望著歪脖子樹，微微嘆氣：“孩子出嫁了，這才第一天我就不習(xí)慣了。”

　　“不是約好不提嗎？怎么又提了？”林大娘把菜端到他們面前的桌子上，瞪了老林一眼。

　　老林尷尬地笑道：“我這不是也是忘記了嘛?！?p>　　林大娘沖他冷哼一聲，回了廚房，慕錦瑟本著不能白吃人家的飯食，跟著她去了廚房幫她。

　　見妻子已經(jīng)進(jìn)去應(yīng)該聽不到了，老林對玉離心葉晚笙吐槽道：“這老婆子就是嘴硬，明明心里也舍不得，還不準(zhǔn)人提……”

　　話未說完，見林大娘又出來了，他連忙懨懨地閉了嘴。

　　看來玉長老和慕長老又多了一個同道中人。

　　農(nóng)家飯食不豐盛，卻也盛滿了情意，每一片菜每一勺湯，都寄托著做菜人的期望，期望家人身體長健、期望日子圓滿……玉離心吃著這頓飯，心里徒然生出了異樣的感覺。

　　她自從繼任了族長，似乎就很少與她的家人們一起吃飯了。平日里要不是忙得忘記吃飯，要不是與如冰一起吃，但更多時候是她一個人守在遙夜臺，與滿屋子的蠟燭作伴，與木桌同食。

　　唐頌塤還一直嫉妒她后來居上，比他的魄力強(qiáng)，搶了他的族長之位，殊不知為了擔(dān)起這族長的責(zé)任，玉離心付出了多少。

　　吃完飯，老林忙著收拾桌子上的殘食，葉晚笙起身幫他。

　　林大娘拿了老林的衣服為他縫補(bǔ)破處，慕錦瑟端正乖巧地坐在她的對面，聽林大娘問道:“慕姑娘年紀(jì)多大了？可有婚配？”

　　“回大娘，我今年十九了，尚未婚配?！蹦藉\瑟一臉靦腆地回答她。

　　林大娘笑道:“十九，還年輕呢，不急不急，我女兒也是昨天才出嫁，我們本也不急，只是大家的閑話難聽了些，這才把她嫁了出去，我和她爹可舍不得了。”

　　老林拿著抹布指著林大娘對葉晚笙撇嘴道：“你看，她不準(zhǔn)我提，她又提了?！?p>　　葉晚笙微微一笑不搭話。

　　沒有愛魄，自然就少了許多感同身受，所以玉離心不是很能理解老林夫婦的心情，只能聽著他們的話，望向遠(yuǎn)處，神游太虛。

　　林大娘頭上插了支紅玉簪子，刻著銀杏葉的樣子，老林的腰間也懸著一枚銀杏葉形狀的白玉佩，除了顏色不同，也能看得出是同樣的料子，可惜那不是玉石——而是魄石。

　　而玉離心作為族長，為許多新生族人開過魄，與魄石之間的莫名感應(yīng)，讓她絕對不會認(rèn)錯。

　　魄石，算是離魄族的一寶。每個離魄族人都要經(jīng)過一個儀式——開魄，只有開了魄的人，才可以開始修煉。

　　離魄族的孩子一出生，就必須去找族長舉行開魄儀式，把血滴在探魄石上，探魄石就自己會做出反應(yīng)，根據(jù)開魄人魄力的強(qiáng)弱、所缺魄的類型，分離出大小、顏色不一的魄石。

　　離魄族結(jié)界與魄石本源相連，除了族長可以自由出入結(jié)界之外，其余的人只有憑著魄石才可以出入結(jié)界，所以大家都會把它帶在身上，為了美觀還會讓人把它雕刻成自己喜歡的形狀，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一種飾品。

　　一個離魄人這一生里只一塊專屬于自己的魄石，離了自己主人的魄石，起不了任何作用，就算是同屬一系也無濟(jì)于事，最主要的是魄石的主人若死了，他的魄石也會隨著消散。

　　像葉晚笙這樣的外族人能進(jìn)入結(jié)界，一是因?yàn)橛耠x心是族長，不用魄石也可以把他帶進(jìn)去，或者是與要進(jìn)出的人有身體的接觸，所以慕錦瑟能將他帶出來。

　　玉離心自然也有自己的魄石，并且是他們這一輩里最大的一塊，離魄族族長的選擇是看魄石的大小，所以她成了族長。

　　只可惜她的魄石是族里人從未出現(xiàn)過的黑色，專屬無愛魄者的黑色。

　　族中分六系，六位長老各領(lǐng)一系，分別是喜、怒、哀、懼、惡、欲，獨(dú)獨(dú)沒有‘愛’，因?yàn)槌怂耠x心，離魄族的歷史上再沒有其他人是無愛魄的人了。

　　而她來人界，找的只是那些十幾年前叛族人的子女，他們年紀(jì)小，沒有在離魄谷里開過魄，等她把他們帶回去開魄，自然就知道是不是她要找的人。

　　而通過這樣把這些在外面的離魄族人全部召回族里也是她的主要目的，十幾年前就是因?yàn)樗麄兊碾x開，離魄族的實(shí)力才大大減弱。

　　至于找人，她雖然有期待，卻不敢抱太大希望，因?yàn)榫退阏业搅?，人家也不一定愿意獻(xiàn)出六魄，去成全別人。她總不能逼人家，所以關(guān)于補(bǔ)魄之法，她已經(jīng)做好了獻(xiàn)身的準(zhǔn)備。

　　人來如潮，人去如風(fēng)。

　　玉離心看著言笑晏晏的老林夫婦，一時間心緒復(fù)雜，原來以為不會這么快就遇到離魄族人，不料在這不經(jīng)意間，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