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維留在家中作畫,每隔三日胡三就會來一次章善坊取畫,只是這般輪了三回之后,胡三就不再來了。這叫閻維疑惑不已,難道自己的畫已經(jīng)賣不出去了?
這完全不合常理,以那些紈绔的性子,但凡有人得了新奇的畫作,其他人千方百計(jì)也要弄到手,不可能這么快就審美疲勞。
一連等了七八天,閻維再也耐不住性子,用了一天時間畫了一卷《百鳥朝鳳圖》,此圖博采眾長集閻維畢生所學(xué),一出世定叫君王驚嘆紈绔跪舔。
眼看著天色不早,閻維收了畫卷好問道:“不二,洛陽城里可還有其他上好的青樓?”
“上林坊的玉春苑是可以和鳳來樓比肩的好去處,只是玉春苑不做這份買賣。”
“無妨,你把畫拿上,到了玉春苑只管往人多的地方顯擺!”
張不二接過齊腰高的紙卷,“這么大一卷,怕是得值一千貫吧!”
“一千貫少了,若有人買就說要一萬貫!”
張不二咋舌道:“阿郎賣這么貴怕是出不了手!”
閻維搖搖頭道:“本就不是拿來賣的,咱們今日去探探風(fēng)聲順便揚(yáng)名?!?p> 洛陽雖有南北兩市,不過在坊中也能做些小買賣,可以滿足街坊日常所需,當(dāng)然進(jìn)出坊門少不得要向坊官交幾個銅錢。
時候不早,老馮正帶著坊丁在催促小販?zhǔn)諗?,見閻維過來便招呼道:“閻公子是要去哪兒?”
閻維笑著回道:“這個時候出門你說我能去哪兒?”
“閻公子請這邊說話!”老馮把閻維請到路邊小聲的道:“公子夜間出門,當(dāng)留個看家護(hù)院的,以免得家里的錢財(cái)當(dāng)心被人偷了去。”
張不二緊張的揪住老馮,“你怎的知道俺們家里藏著錢……”
“瞎吵嚷什么!”老馮捂住張不二的嘴,“這坊里就沒有我不知道事情?!?p> 閻維倒不奇怪,胡三駕著馬車給閻維送了三回錢,老馮整天守著坊門但凡留點(diǎn)心就能猜得到。
老馮一家在章善坊住了三代了,倒不怕他有歹心,今日湊上來不過是想討些好處,實(shí)屬正常。
閻維笑道:“有坊正保著章善坊的平安我有什么好擔(dān)憂的,從這月起我每月拿五貫錢請大伙吃酒,勞煩坊正和手下兄弟多多看顧我那宅院。”
“公子見外了,這本就是我與手下眾人分內(nèi)之事。不過那么些錢放在府中終究不穩(wěn)妥,還是早日置些良田才是正事。嗯……近日也不見公子出門,府上就有這許多進(jìn)項(xiàng),不知是做的什么營生?”
張不二連連擺手道:“坊正就不要瞎打聽了,我家阿郎是祖?zhèn)鞯氖炙?,跟你說了也沒用!”
老馮眼珠子亂轉(zhuǎn)試探問道:“祖?zhèn)鞯氖炙??難不成是作畫?”
閻維笑著點(diǎn)頭:“正是!”
老馮一拍大腿拱手賀道:“我昨天還在說公子上回不似中邪,現(xiàn)在想來定是閻公顯靈了,公子重振家門指日可待?。 ?p> 張不二拍著胸口得意道:“我家阿郎早晚要入宮給圣人畫像的,阿郎又生的俊秀,給圣人做面首也未可知……”
“少說幾句死不了你!”閻維拉著張不二出了章善坊,走了不遠(yuǎn)就對張不二道:“以后千萬別說什么給圣人做面首的話!”
張不二不解撓撓頭道:“那有什么不能說的,阿郎往常不是成天在說,章善坊早就婦孺皆知了??!”
閻維尷尬撓撓鼻子,“是嗎?我竟也有這般遠(yuǎn)大的志向?”
“不然阿郎從前為何要去排隊(duì)面見延安大長公主,難道是真的是為了侍候她不成?!?p> “總之那是以前的事以后不準(zhǔn)在提,時候不早趕緊的趕路!”
兩人走了沒有多遠(yuǎn),凈街鼓就響起來了,街市上的行人紛紛加快腳步往家里趕,五百下凈街鼓響畢,若還在街上閑逛便要吃鞭子蹲班房了。
閻維和張不二腳步匆匆,前方的巷子口突然竄出一匹高頭大馬來,若不是閻維閃的快就要被馬兒撞翻,脫口罵道:“哪個混賬!是沒長眼嘛!”
吁——
騎手勒住馬韁躍下馬兒,一甩韁繩就朝著閻維大步走來,只見這人身高六尺,頭大如斗,隆鼻大嘴,腮邊一圈茂盛的胡須,從骨子里就透著一股彪悍之氣。
見對方氣勢洶洶的走過來,閻維的膽氣不由得弱了三分,“這位兄臺你剛才……”
誰知對方二話不說上來就動手,一拳砸在閻維的肩頭,閻維踉蹌的后退幾步若不是坊墻擋著便要摔個四腳朝天。
閻維正要發(fā)怒,誰知對方卻朗聲大笑,“哈哈哈……閻兄真是巧啊,我正要去尋你哩!”
見閻維一臉茫然錯愕,張不二忙介紹道:“阿郎,這是尉遲公子,昨日才剛和你說過的?!?p> 這幾日無聊時,閻維讓張不二給他惡補(bǔ)了一下生活常識和不曾經(jīng)歷過的人生,他指著對方問道:“你是尉遲明?”
聽姓氏大概就知道對方是個什么來路,這位壯漢就是著名門神尉遲恭的后人。
遙想當(dāng)年尉遲恭殺齊王逼李淵,實(shí)是一個日天操地的牛人,尉遲家在貞觀年間享盡榮寵,怎奈這位英雄教子無方,三個沙雕兒子沒一個成材。
尉遲恭死后,繼承爵位的長子犯了過錯,爵位也一降再降,從昔日的國公變成今日的縣伯。眼瞧著爵位傳不下去了,一直混吃等死的尉遲家終于開始振作,派了最優(yōu)秀的子弟從長安來到洛陽闖蕩。
令人意外的是尉遲家不打算繼續(xù)在沙場效力,只因當(dāng)今天子十分重視科舉,就算是趕鴨子上架尉遲家也要在科場上趟上一回。
結(jié)果可想而之,尉遲明沒能縱橫考場倒是在歡場揚(yáng)名。閻維和尉遲明就是在鳳來樓爭風(fēng)吃醋認(rèn)識的,正所謂不打不相識,祖上又同是秦王府的舊人可謂是淵源極深,兩人迅速的成了一對豬朋友狗。
閻維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把家業(yè)敗光,尉遲明居功甚偉。倒不是尉遲明吝嗇事事讓閻維花錢,其實(shí)他比閻維還要敗家,怎奈當(dāng)年尉遲恭抄了齊王府,曾是貨真價實(shí)的長安首富,家底不是一般的豐厚。
尉遲明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閻維,“不是我是誰,這才幾月不見連我都不記得了?”
“記得,我怎會忘了尉遲兄。尉遲兄不是被家人找回長安了嗎?我還以為你走不通科舉之路,不會再回來了!”
尉遲明重重的嘆口氣,“家中大人說從一開始就錯了,這條路不太適合我,商議多時總算又給我指了一條明路。”
“我早就說尉遲兄還是走行伍之路最合適!”
尉遲明卻搖頭道:“不是走行伍之路,一級級的升上去還不知道要熬到猴年馬月,這一回我要和閻兄一樣進(jìn)控鶴監(jiān)做天子近臣?!?p> (注閻立本曾在秦王府任庫直,其兄閻立德任參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