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張馨予的妹妹阿珍，在長沙麓山路的北岸咖啡店上班。兩年前結(jié)的婚，因為每天晚上要很晚下班，為了防備下班途中被壞人侵犯，更為了避免因此染上亂七八糟的病，她在包里準(zhǔn)備了一個安全套。
一天晚上，她像往常一樣騎著電動自行車下班回家。路經(jīng)大石橋附近的一條馬路時，突然，一個高大的男人竄到馬路中間擋住了她的去路，她趕緊剎車，男人卻迅速將她抱往路邊的草叢里。她拼命反抗，同時大聲叫喊，可當(dāng)時路上沒有一個人經(jīng)過。她的叫喊激怒了歹徒，歹徒從懷里掏出一把刀，威脅道：“你敢再叫，老子急了一刀捅了你！”看著兇惡的歹徒，她只好放棄了掙扎。當(dāng)歹徒撕扯她的衣服時，她流著淚拿出安全套對歹徒說：“求求你了，戴上這個吧?！贝跬蕉俭@呆了，他還從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情。事后她迅速報警，歹徒被抓獲了，可面對警察，歹徒卻說兩人是自愿發(fā)生關(guān)系，還把她主動提供安全套的細節(jié)講了出來，并且說即使是雷普，可戴套不是不算雷普嗎？可笑又可惡的歹徒當(dāng)然沒有逃過懲罰，但她丈夫知道事情的詳細經(jīng)過后，卻怎么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在她丈夫看來，面對歹徒，一定要勇敢地反抗。如果因反抗而死，那起碼也是烈女；如果順從地與歹徒發(fā)生關(guān)系，活著還不如死了。更何況妻子竟然主動給歹徒提供安全套！那不是已經(jīng)提前準(zhǔn)備好和歹徒發(fā)生性關(guān)系嗎？這能算是雷普嗎？這分明是她淫蕩下賤主動勾引人家。
從那之后，她丈夫?qū)λa(chǎn)生了強烈的厭惡和反感，對她不聞不問，連一句安慰的話也沒有。她傷心地說：“你難道不知道生命比什么都重要嗎？難道非要我被歹徒殺死了，或者被傳上性病你才舒服？在那種情況下，我那樣做有什么錯呢？”而她丈夫卻說：“我可以接受一個被雷普的女人，但我絕對接受不了一個淫蕩下流的女人?！?p> 她丈夫從此不再和她同床，甚至出門不同行，吃飯不同桌，關(guān)系比陌生人還要陌生！她忍無可忍提出了離婚，出人意料的是，她丈夫卻堅決不同意：“如果我們離婚了，你知道別人會怎么說？我告訴你，到時什么議論都會有。我是絕對不同意離婚的，如果你堅持要離婚，我就不活了！”
看到她丈夫以死相逼，她只好放棄了離婚的念頭。
她丈夫有個學(xué)生畢業(yè)后做了記者，有天學(xué)生請老師吃飯，兩人閑聊起工作上的事，那學(xué)生無意中講了這么一件事：一個失足女下班回家的時候，遭遇壞人，失足女拼命反抗，用刀將壞人刺死，最后因防衛(wèi)過當(dāng)被判刑。那學(xué)生去采訪的時候，問失足女，既然你平時都可以跟別的男人發(fā)生關(guān)系，為什么面對雷普犯卻寧死不從呢？失足女說：雷普犯根本不算人，都是畜生，我再賤也不會和他們發(fā)生關(guān)系。
這件事深深地刺激了她丈夫，她丈夫覺得，自己的妻子連失足女都不如，比失足女都下賤。
回家后，她丈夫故意把這件事講給她聽，之后說了一句：“你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想想你是怎么做的！”
整整一個晚上，她再也無法入眠?；叵肫疬@一年多來丈夫帶給自己的傷害和打擊，她徹底絕望了，她再也沒有辦法活下去了。
第二天清晨，趁丈夫還沒醒來，她特意梳妝打扮了一番，然后穿上自己最喜歡的裙子，從六樓跳了下去。
“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嗎？”張奶奶的臉不知何時變得煞白煞白。
“奶奶，這些都是真的。你不知道我們那里女人生活的有多苦？每天過的有多害怕？”張馨予又哭了起來。
“以前，我聽我姑奶說過，大陸那邊婚姻制度怎么怎么不合理，總想著是很遙遠的事情，跟自己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人家說‘殷鑒未遠’，真沒想到，血淋淋的現(xiàn)實這么快就落到自己親人身上了，真讓人痛心啊！”張奶奶眼睛變得模糊起來。
過了一會兒，張奶奶擦擦眼試探著問道：“馨予，你就是昨天坐超級高鐵來的吧？這次來了以后，大約在這里待多長時間呢?”
張馨予用手抹抹淚：“一星期左右吧，我男朋友還等著我回去結(jié)婚呢!”
張奶奶停了一會兒，又問道：“我明白了，這次你來還是你男朋友給你出的錢吧？”
“是的?，F(xiàn)在他已經(jīng)把所有的銀行卡、工資卡、存折都交給我保管了。其實，我男朋友真心對我很好，他要不是真心，也不會砍掉我的手的。”張馨予眼圈又紅了。
張奶奶恨恨的說道：“這種事情只會發(fā)生在你們的世界，絕對不會發(fā)生在我們這里的。我們這里的女人只有結(jié)婚后去男方家住兩三年，其他時候都生活在自己的家中。女人對男人根本沒有任何依賴性，根本不需要男人養(yǎng)活。
“如果我們這里一個男人想通過傷害一個女人身體的方式占有她，通過恐嚇在精神上控制她，那他是絕對不會得逞的。女人的父親、兄弟和全家都不會放過他，政府也不會放過他，并且今后絕對不會再有一個女人和他結(jié)婚。除非他家已經(jīng)有孩子了，否則他家就準(zhǔn)備斷子絕孫吧！”
張馨予忍不住又掉下眼淚：“我爸爸說，你們這里女人是受到家庭絕對保護的。在我們那里，誰能保護我呢？在我們那里，女人最終是要出嫁的，是要成為別人家的人的，你是留不住的，也是不能留的，就是想保護，實際上最終也是保護不了的。就像張柏芝，社會把她欺負成啥了，你看見她的家人保護過她了嗎？
“我們那里非常流行一首歌：‘我想有個家，一個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在我受驚嚇的時候，我才不會害怕……雖然你有家，什么也不缺，為何看不見，你露出笑臉。永遠都說沒有愛，整天不回家……讓我擁有一個家’。我們那里的女人，不論小時候在父母家，還是成年后在丈夫家，永遠都沒有自己的家，一輩子都處在不安之中！
“你們這里這種對女人絕對的保護方式和形式，以前我爸爸給我說的時候，我覺得那都是天方夜譚，根本不敢相信。我說給我男朋友聽，他總是呲之以鼻。為了讓我明白所謂的‘愛情和婚姻的真諦’，徹底的死心，這次他特地給我掏了路費，好讓我親眼看看傳說中的‘愛情圣地’真相，好死心踏地跟他過日子?！?p> “那馨予，你現(xiàn)在看明白了嗎？”張奶奶盯著張馨予問道。
張馨予點點頭，又搖搖頭：“我還不敢說看明白了。我昨天才剛到咱們這兒，但我已經(jīng)聽出來了，咱們這里女人也結(jié)婚，但生過孩子以后就回娘家生活了，并不和丈夫生活在一起，并不依靠丈夫養(yǎng)活，所以對丈夫沒有依賴性，不會被強迫做那么多不愿意、不需要、不應(yīng)該做的事情?！?p> 張奶奶給張馨予又倒了一杯茶，扳著手指數(shù)了數(shù)日子，然后對她說：“你明白了這個，其他方面就都好理解了。你這幾天，有時間就來我這兒，我們好好聊聊。你先去其他地方轉(zhuǎn)轉(zhuǎn)，散散心。五天后我大孫女結(jié)婚，其它人今天都出去給她結(jié)婚買東西了，到時候你也來玩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