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應(yīng)聲谷(七)
“少貧,來客人了。”秋景鳴按住了他的搖椅,“枯禪觀關(guān)奚何,你認識,出來見人?!?p> 秋亦瑟當即從搖椅上彈起來:“什么!真來了!”
秋景鳴挑眉:“我騙你不成?”
秋亦瑟忙沖出去,然而沒一會就又折返回來,站到秋景鳴面前:“我,我頭發(fā)亂嗎?臉干凈嗎?這,這個法器是不是太扎眼了,要不摘下來……”
“讓你露個面罷了,想那么多干什么?!鼻锞傍Q掰過他肩膀,按著他往外走,“上了議事廳,不要多嘴,也不要講提親一事,爹暫時還不知道,別氣著他。”
秋亦瑟身板挺得筆直,一時緊張地連路都不知道怎么走,左腳右腳原地打架,差點把自己絆倒了,就這么一路磕磕絆絆走到廳堂,見著廳堂里上上下下一大伙熟悉的親人后,才逐漸平緩了心態(tài)。
仲天干見著兄弟兩人進了廳堂,笑笑跟面前的關(guān)奚何介紹道;“小姑姑,這便是在下兩犬子,左邊這是大的,秋景鳴,右邊這位小姑姑也許見過,喚秋亦瑟?!?p> 關(guān)奚何神色冷淡,掃了兩眼站在堂下的兩人,道:“不曾見過。但兩位公子確實一表人才?!?p> 她語氣疏遠冷淡,神情也幾近冷漠,這種客套話從她嘴里說出來實在過于違和,仲天干笑笑將話題繞回:“公孫觀主高瞻遠矚,仁愛濟世,小姑姑屈身來敝處指點,實乃火云宗之榮幸……”
散罷人,關(guān)奚何跟著下人去客房,秋亦瑟跟上去,叫住她:“關(guān)姑娘,等等?!?p> 關(guān)奚何停步:“何事?”
秋亦瑟一時想不起要說什么,只能強行說起今天的事情:“……今天我去西疆救了武穆烏帕來?!?p> 關(guān)奚何:“然后?”
秋亦瑟:“現(xiàn)在要將她安置到哪里去?”
關(guān)奚何:“兩儀山?!?p> 秋亦瑟:“好!”
關(guān)奚何“嗯”了一聲,離開了。
秋亦瑟嘆了口氣,看著關(guān)奚何孤高的背影,回想起多年前在枯禪觀待的那幾日,他親眼看見關(guān)奚何把師妹捉住的蝴蝶放飛,還朝著它們招手,那會他就想,這定是個內(nèi)心無比純善的姑娘。
然而這幾日的所見,卻越來越讓他覺得,她不同了。
至少在明面上,她的冷漠已經(jīng)將當初的她包裹成一個厚厚的繭,窺不見,也探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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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在客棧整整躺了一個月,外傷內(nèi)傷才算好了一半,這期間,她對江鄴一直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江鄴請了人來照顧她,但始終沒有進門見過她,也沒有跟她說過話,她后悔那日跟他服了軟,說了那聲對不起,又后悔自己故意接下這一招,可是仔細想想,若是重來一次,她還是愿意受下這一刀。
除了這一身他憎恨的血脈,他什么都沒有,她承認她還是心軟了,還是想要和他共同承擔,反正她知曉自己的命數(shù),這條命不管怎么作,一時半會都死不了,然而江鄴一片黑暗的前景,卻讓她始終放不下心來。
極端的情緒才能激發(fā)碧炎血的力量,那天那個程度,也才激發(fā)出這一招……雖然這一招實在夠她受的——整整一個月下不來榻,十寸長的傷口,差點打進肋骨里,所幸沒有傷及內(nèi)元,休養(yǎng)了一個月,總算是能下榻走動了。
現(xiàn)在客房里沒有人,江舟攙著桌角站起來,緩緩呼出一口氣,生怕牽動傷口,她攏著里衣,四處尋自己的外衫,卻尋不到,外面的圓桌上,卻放著件折好的新衣裳,還是白衣,不過衣上繡著些銀色暗繡,衣襟有銀絲滾邊,針腳細密厚實,很是精致。
想了想,她將新衣裳披上,推門出了去。
然而才沒走幾步,就見樓梯的轉(zhuǎn)角上來一個人。
江鄴手里端著新的湯藥,身后跟著個低頭苗腰的小二,兩人遙遙望見對方,都下意識停住了腳步。
江舟轉(zhuǎn)身往另一個方向走,江鄴立即叫住了她:
“江舟,你干什么去?!?p> 江舟:“枯禪觀?!?p> 江鄴一時語塞。
他將藥拿給了小二,快步跟上,到她身后又刻意保持了距離:“你回去做什么?!?p> 江舟不想他跟著,嘴不饒人:“我回家去,還有為什么嗎?——哦,我忘了你沒有家?!?p> 果不其然,這話戳到了江鄴的痛處,江鄴沒有接話,江舟接著道:“多謝你這幾日照顧,我出來沒帶錢,回頭我會派人把錢送到兩儀山?!?p> 江鄴臉色更黑。
江舟扶著把手,一路下去,江鄴忍下怒氣;“這也是你的計劃么?!”
江舟:“水東嶺的任務(wù)已成,我本就該離開。”
江鄴:“水東嶺的任務(wù)沒有你一樣能完成,墨鬼是關(guān)奚何除掉的,你一路跟著過來,究竟為的什么?”
江舟:“我貪玩。想見見世面?!?p> 江鄴:“不是因為我身上的碧炎血么?”
江舟:“看來你不止白眼狼,還這么自視甚高?!?p> 江鄴:“江舟!”
江舟沒應(yīng),攏住外衫,一路走出了大門。
越來越冷了,受過碧炎血這一擊,她的身體好像被打破了一層氣罩,甚至有點受不住這普通的秋寒。江舟忍著透入骨髓的寒冷,心想,罷了,都是代價。
江鄴收拾了東西,回了兩儀山。
上山當晚,掌門便傳他進書房議事。
掌門倒也不遮掩,開門見山說了姚子瑜的事。
那晚姚子瑜死在江鄴的客房里,還是被一刀砍了腦袋,稍作想象就知道肯定是江鄴干的,易承平平時忙于派中上下大小事物諸多,對門內(nèi)弟子乏于關(guān)心,作為知道當年真相的一人,易承平覺得江鄴殺姚子瑜情有可原,可直覺讓他不敢相信事情會如此簡單。
如果真要殺姚子瑜,江鄴肯定會在見到他的第一眼就下手,十年的仇恨,若是真的沒有理智,必然在第一時間爆發(fā)。
江鄴:“人非我所殺?!?p> 易承平聞言,心中稍有欣慰:“那是何人所為?”
江鄴:“我疑他與天塹谷的勢力有關(guān),逼問他天塹谷一事,他還未說話,便被暗箭所殺,人我沒有錯追上,但是依照這么推,來者必然與天塹谷有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