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第一戰(zhàn)
所謂器修,是體修的一個分支,并沒有固定的類別劃分。通常來講,只要是強化招式學習,鍛煉人與武器的契合度,最終達到藏器于身、鑄身成器,就屬于器修一路。其中比較常見的有短兵中的劍修、長兵中的槍修、軟兵中的鞭修、遠程類的弓修,以及罕見的鼎修、盾修。
而嚴千道作為器修,修的是劍。此劍名為“魚淵紫鋒”,長兩尺三寸,重六十六斤,細身寬刃。
據(jù)傳,是顏氏先祖在外海深處斬殺了一頭長頸巨舌魚,取其舌骨為胚,再輔之以紫金,鑄就而成。其后,代代相傳,由族長保管。
二百多年前,顏氏大難,族長身死。祖師顏瞰海便用此劍號令一族,建立了天云山。再后來,這柄劍便成為了天云山掌門的象征。
只不過當魚淵紫鋒傳到嚴千道他爹這一代時出了點岔子。他爹修的是掌,逃出山門時名義上禪讓給師父顏洪卿,但并沒有選出下任掌門,所以此劍一直沒有歸還。等到他爹離家出走,又嫌這柄劍礙事,便丟給嚴千道盤玩。
山門中人皆以為此劍已經(jīng)遺失,直到開山收人時選中了小千道,才發(fā)現(xiàn)這劍一直被他當作玩具戲耍。
寶劍失蹤三年,便再度歸山。
而持劍的嚴千道也很震驚,自己用來削油菜花的銹劍居然還是絕世神兵。而經(jīng)過了他三年的使用,這柄久未擇主的寶劍更是孕生了劍心,從那之后,魚淵紫鋒就成為了嚴千道的專屬武器。其后嚴千道越發(fā)優(yōu)秀,山里人也漸漸覺得“千道當掌門”就是上天注定。
但他們并不知道,這其實是嚴千道的“主角光環(huán)”在作祟。
失蹤老父留下絕世神兵,奇妙體質(zhì)帶來天定姻緣,雖居亂局,身心具凈。大善的人設(shè),妥妥的男一。
然而今天他遇上了一個自黑暗中蹣跚而來的男人,這人名字雖為“九天”,但心已墜入“九淵”。
于是,嚴千道選擇拔劍,即刻將大BOSS扼殺于搖籃。
“魚淵劍勢,魚躍?!?p> 只見嚴千道眼睛盯死寅天乾,劍尖卻輕點林間松軟的地面。他并沒有全力出手,因為大BOSS的身邊有高手虎視眈眈。
剎那間,寅天乾腳下的枝干就開始猛烈震動。他意識到對方出手了,不禁擺出拳擊的姿勢,隨時準備喚出小臂里埋著的一盾一劍。
與此同時,一旁的高大松樹上傳來一聲驚呼,“軍師小心!”隨著這聲驚呼,林間猛然卷起一股氣浪,氣浪以寅天乾為中心,擴散三丈,隨即內(nèi)卷,眨眼就化作一個巨大的虛幻人形。這人形稍顯瘦弱,眉宇間有些深沉,竟是宏長老的樣子。
下一瞬,嚴千道的劍招到了。千百道小劍自寅天乾腳下的樹干分支中噴出,宛若通體透明的小魚自水面躍出,劍劍凌厲,條條雀躍,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襲向寅天乾。這一招若是挨實了,寅天乾必然被攢成蜂窩煤。
可這些劍魚并沒有侵入寅天乾半尺以內(nèi)。因為它們出現(xiàn)的剎那,就已經(jīng)進入了宏長老虛幻人形所包的范圍。人形之內(nèi),即道法領(lǐng)域。無窮無盡的細絲纏繞裹卷,伴隨著刺耳的摩擦聲,將千百道劍魚硬生生磨成了死魚。
“好一個‘法天象地’,真是厲害!”嚴千道贊嘆一聲,便提劍向前,一步踏出,便有金光湛湛。“身劍合一,發(fā)動!”
卻說法天象地是道法修行者到達爐火純青境界時的專有狀態(tài),其價值與體修的不破金身、器修的人器合一等價。所以面對宏長老的法天象地,嚴千道毫不猶豫地發(fā)動了身劍合一。體修打神修,身劍合一打法天象地,他很有信心。即便這個宏長老是大成境,比他強出整整一大截,他也有五成把握能贏。
“無知小兒,豈敢放肆!”隨著一聲低喝,宏長老本人閃身到了法天象地的胸口位置,法象頓時閃爍起瑩白光芒,將一小片黑暗都照亮。他踏步擋住身后的寅天乾,接著法象右手疾抬,凌空就是一掌。
宏長老修神,這一掌當然不是大師兄嚴守空的暴力打法,而是包含了神術(shù)規(guī)則的道法攻擊。所以掌未拍出,威力已經(jīng)到了。
嚴千道只覺凌厲威壓撲面而來,腳邊的土地都開始下陷。若非開啟了身劍合一狀態(tài),只這一掌,就能把他拍成肉泥。可體修克神修又怎么會是虛言,他屈膝提氣,便身如寶劍,逆勢而起,刺向宏長老的法象,“身劍合一,破妄式。”洶涌偉力乍然化作一片薄薄金光,如激射的刀影,削向瑩白法相。
宏長老頓覺吃驚,一股強烈的危機感迎面而來,就仿佛是棉被感覺到剪刀的出現(xiàn)。他掌勢順劍勢而轉(zhuǎn),剎那間便化拍為推,左手同時動作,堪堪格擋開嚴千道的一劍,而法象的左肩也被破妄式撕開了一道恐怖裂痕。
一擊得手的嚴千道并不輕松。他這一劍在刺過法象身邊,被右掌掌勢阻隔的剎那,右腿被法象的左掌擦中。只一下,右腿就斷成了四折。看來同樣是法天象地,大成境的法象要比普通法象能打多了。但這并不影響他繼續(xù)發(fā)揮,能刺中一劍,就能刺中無數(shù)劍。
他瞥了一眼暴露在他不遠處的寅天乾,并沒有選擇直取敵將。一方面,他不準備換命,另一方面,他的戰(zhàn)斗習慣還沒有狠辣到?jīng)Q絕。所以他調(diào)整氣勢,又出了一劍。
“身劍合一,破天式。”這一劍,宛若鈍鋒硬槍,帶著一往無前的穿透力,直指法象胸口的宏長老。
“很慢,但比上一劍要猛。”宏長老只來得及做出如此判斷,便退步躍出法象,于半空中轉(zhuǎn)身,同時掏出一個破塤模樣的法器,對準穿法象而過的嚴千道的后背。而這法器似乎也和塤的用法相同,只見他將塤半含(河蟹)入口,林間便猛然鼓起一陣刺耳的蜂鳴。
破天式的威力確實要強過破妄式,但專注貫穿力的同時,也削弱了速度和破法能力。嚴千道一劍破天,直接洞穿了法象的胸口,在三丈高的瑩白巨人身上留下了一道駭人的大洞,但洞穿之后,法象并沒有消失,只是顏色暗淡了一點點。
嚴千道還來不及思考下一劍怎么出,便感到身后傳來一股刺耳噪音,而就是在這失神的剎那,一股奇妙的驚異感再度自心底涌現(xiàn)。與此同時,他心口溢出一道橙光,瞬間便取代了他身劍合一時的金光。
隨著橙光遍體,身劍合一狀態(tài),破了。魚淵紫鋒劍失手下墜。于是,如萬千牛毛細針透體而過一般的感覺,即刻包裹住了他。
這一瞬,他本該死的。即便是大師兄來了,也會死。但他不是大師兄,因為他選的是器修之路。器修從來都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魚淵紫鋒劍猛然從下墜的狀態(tài)仰頭立起,旋繞護在他的背后。
所謂器修,意志不滅則器心不滅,器形不滅則肉身不滅。遠勝雨打芭蕉的撞擊聲,霎時在嚴千道身后三寸處爆鳴。
只可惜這種保護是暫時的,宏長老手持破塤,重新跳回法象胸口。下一掌,他就能拍死嚴千道。
而另一邊。
三十丈外,西北方向大道上,一名身著黑金重甲的威武男人策馬疾馳而來。他的身手更好,他的駿馬更快,所以他一騎絕塵,把威名遠播的宣武營甩在了身后。
但三十丈還是太遠了,即便是強弓射出的快箭也要飛半秒的時間。
不過這并沒有阻攔他彎弓射箭。而在他挽弓的瞬間,一股強烈的金光將他和弓箭一同包裹,“身箭合一,望月貫?!?p> 似有似無的弓弦震動聲傳出了很遠,而他手中的金光化作百米細線,一閃即至。
宏長老還未聽到那一聲弦鳴,便已發(fā)覺腰上多了一個洞。不是法象上多的洞,而是切切實實出現(xiàn)在他側(cè)腰上的洞。一條自三十丈外射來的金光,將他側(cè)腰上的血肉卷走。
“宣武營?大公子嚴蒙天?怎么會在這兒!”宏長老根本來不及處理傷口,便揮起法象大手卷起一旁的寅天乾,驚呼道,“軍師快走。這一戰(zhàn),我們敗了!”
他的話音未落,二十五丈外的宣武營將士便已箭在弦上。他們雖然不是人器合一境界的高手,但特制的硬弓、銳箭,再配上戰(zhàn)馬極速沖鋒的威勢,足夠殺傷法天象地境界的高手。
宏長老不敢逗留,運起全力,便后躍著遁走。他不敢轉(zhuǎn)身逃跑,因為嚴蒙天手里的皓月弓會讓一切騷亂者知道什么叫做閻王的請?zhí)?p> 宣武營,西天云大公子嚴蒙天指揮的外城護衛(wèi)勢力,宏長老和桐長老唯一忌憚的西天云武力。幾個小時前,二位長老便說過,只要不被宣武營包圍,那整個西天云,除了城主府都可去得。而幾個小時后,宣武營便出現(xiàn)了。不僅有備而來,更是雷霆偷襲,重傷了宏長老。
面對此情此景,寅天乾不禁望著沉沉夜幕喟嘆。
顏洪卿丟了,八人助力沒了,嚴千道失控了,宏長老身受重傷,罪該萬死的嚴蒙宇或許還在……。可我卻什么都做不了,我無論怎么布局都會出錯。這天,果真是要我死。三年前如此,三年后也如此。到了如今,甚至不單讓我死,還想讓每一個幫助我的人統(tǒng)統(tǒng)去死。
“小慧所說的某個存在是不是早就發(fā)現(xiàn)了我,他一直都在看著我,戲耍我。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就沖我來啊!放過我的黎兒!放過我身邊的人!沖我來啊,混賬!”
“軍師,你在說什么?”宏長老一手護在身前,一手托穩(wěn)寅天乾,激動地說道,“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我等最初創(chuàng)立陽明教,就是為了匡扶正道,助人于絕望。如今嚴木侖掌權(quán),禍害教眾,我們?nèi)珶o辦法。但是你來了,陽明教就有救了。你要活下來,哪怕只有你一人,也答應我,沖破西天云的打壓,打破嚴木侖的控制,讓最初的陽明教重見天日!”
說話時,如蜂群一般的箭雨已至,帶著刺耳的破空聲,在法象上鑿出一個又一個深淺不一的空洞。而遠處的金光再度亮起,嚴蒙天又要射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