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東城舊事
西天云城主嚴鴻墨今年九十四了。當年他的正室——大宋國郡主——剛懷上如今的大公子嚴蒙天,他就被選中去鳳玨亭參與歷練。兩年之后,他返回西天云時,還帶回來一女一子。雖然他對外宣稱女子于他有救命之恩。但所有人都明白,那個來路不明的女人,一定出自鳳玨亭。
鳳玨亭是什么地方?南澹大陸最為著名的銷魂窟?提供成長環(huán)境的試煉場?也許吧。又或許,只是一個高檔一點的妓館。
那里出來的女人,必定是又老又丑又無能,除了會勾引男人,必然是一無是處,而那女人生出來的孩子,自然也隨母親。
二公子嚴蒙坤年過六十,還是修為平平。雖然名義上負責(zé)內(nèi)城管理,但修為不足,人又老,堪稱天云之恥,足以與荒淫無度的嚴蒙宇相提并論。若不是他娶了東天云城主的女兒,恐怕都生不出嚴初聞、嚴初見這兩個勇武像樣的兒子。
可奇怪的是,城主嚴鴻墨不知被什么妖術(shù)迷了心,反倒把根正苗紅的大公子丟到了外城居住。如今外城一百五十萬人口,全由嚴蒙天一人管理。而內(nèi)城六十多萬人,卻供養(yǎng)了嚴蒙坤、嚴蒙寰、嚴蒙宇三個人。
如上,就是留存在許多天云老人心底的不滿。
有趣的是,在騫使者認為外城更逍遙自由的同時,民眾居然認為靠近城主才有更大的權(quán)柄。這或許就是階級之間最本質(zhì)的認知形態(tài)差異吧。
外城民眾從未放棄過支持嚴蒙天奪回繼承權(quán),同時也發(fā)自內(nèi)心地敵視著鳳玨亭妓子生出的嚴蒙坤和嚴蒙寰。不過當四公子嚴蒙宇橫空出世后,他們驚訝的發(fā)現(xiàn),那個荒淫無度的嚴蒙宇居然是傳說中的仙侶血脈,于是所有外城群眾的精神偶像都發(fā)生了一絲絲轉(zhuǎn)變。
這些改變出現(xiàn)的如此突然,不禁成為大災(zāi)之后的外城人民爭相傳頌的奇談。
寅、嚴二人行走在外城的大街小巷里,聽著遠勝于內(nèi)城的褒揚之詞,越發(fā)覺得前路迷茫。
……
今天是九月十一,剩下的時間,還有不到六天??稍绯康臅r候,寅天乾竟然起的極晚。或許是因為抱著婉花語,讓他想起了和九黎兒一起的日子,所以幸福得多睡了一會兒。
等他睜開眼,懷里的婉花語自然是不見了,不過枕邊留著一枚小小的玉扣,玉扣下壓著一張紙,紙上寫著,“結(jié)界密令,我愛花語?!?p> 等到他出了房門,嚴千道、嚴不棄和廖紙鳶已經(jīng)打成了一片。作為同輩人,大家的年齡都不大,面臨如此危局,相互之間也沒有太多顧及,反倒促成了團隊形成。
借著吃早飯的功夫,三個人把已經(jīng)談到的消息大致給寅天乾講了一遍。
嚴不棄今年十九,廖紙鳶今年十八;一個是東天云三長老之孫,一個是陽明教六長老之女;一個清爽帥氣嘴賤,一個可愛嬌蠻腹黑:二人不僅青梅竹馬,更是兩情相悅,說起來真是十分難得。
說到嚴不棄。他母親當年懷胎時染了怪病,尋遍全城大夫也無計可施,結(jié)果被一名通曉魂術(shù)的巫醫(yī)看出了門道。那巫醫(yī)說此胎兒先天靈魂缺失,必須要靠后天補足。要么使用有靈性的天材地寶,要么求修魂的高手從旁助力。否者胎兒會攫取母親的靈魂,最終一尸兩命。
為了拯救愛妻,東天云三長老的大兒子就在嚴木侖獨子的陪同下前往接印村求助。因為他們從嚴洪卿、嚴鴻墨的口中聽說接印村有一條南疆坊市,里面住了兩位南疆的長老。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嚴不棄在接印村出生了。
提到這里時,嚴不棄有意在寅天乾和他自己之間反復(fù)指點。
寅天乾瞬間領(lǐng)會了他的意思。出生在接印村,還有意暗示“你我相同”,這不就相當于明說,“我也是天外之人”嘛。
寅天乾便趕忙暗示道,“既然都是同路人,那以后也別叫我軍師了,直呼名字吧。”
另一邊的嚴千道卻沒往這個方面想,因為他回憶起了與嚴歌寧的星空下夜話,猜到了另一些秘聞。便附在寅天乾耳邊說道,“東天云的嚴木侖對天云山和鳳玨亭有很深的怨念。據(jù)說是因為他孫子死在了鳳玨亭,而他兒子去鳳玨亭理論的時候,被接印村守村人秒殺了。兩次,秒殺!”
聽到這里,寅天乾忽然覺得腦子恍惚了一下。接印村屬于新手村,是只能進出一次的地方,嚴木侖的兒子去鳳玨亭理論,恐怕就是第二次闖村,被秒殺也在情理之中。便重新確認到,“不棄,你父母當年去接印村時,真的有嚴木侖的兒子陪同嗎?”
嚴不棄就直言道,“對,嚴木侖的兒子叫什么……,算了,記不住。反正他一直想去鳳玨亭歷練,但是名額有限,一直輪不到他。所以我父母前往接印村時,他就跟著去了?!?p> 寅天乾點點頭,大致把故事的前因后果聯(lián)系了起來。他一直聽聞東天云大長老嚴木侖膝下曾有獨子獨孫,但雙雙慘死,如今聽到了嚴不棄的經(jīng)歷,便明白了嚴木侖的恨意從何而來。他確實有報復(fù)鳳玨亭和天云山的理由,但是為什么對西天云也緊咬著不放,暫時無從得知。
眼看著三個男人時而眉來眼去,時而交頭接耳,一旁的廖紙鳶就坐不住了,“你們?nèi)齻€男人是干什么啊,有什么事不能說給我聽的?”
嚴不棄就趕忙拉住她的手,滿臉寵溺地笑道,“我家親愛的傲嬌慣了,你們別介意啊?!?p> “傲嬌怎么了?”廖紙鳶變本加厲地翻著美目,對嚴不棄說道,“反正我這輩子跟定你了,再傲嬌也是你慣出來的?!?p> 幾人哈哈一笑,話題便轉(zhuǎn)到了廖紙鳶身上。
卻說這位戴上面具高冷、脫了面具傲嬌的六長老之女也不簡單。
十一年前,陽明教在東天云初建時,確實受到了唐人的一點點幫助,所以就有傳言說唐國的奸細建立了陽明教,意圖對天云嚴氏不利。但事實上,這個消息是嚴木侖一手炮制的。
當年嚴木侖察覺到陽明教勢頭強勁,便有了收服之意。只可惜包括宏桐兩位長老在內(nèi)的五位元老并不想和官方有所牽連,便執(zhí)意回絕。于是嚴木侖一邊促成唐國諜子與陽明教交好,一邊放出負面(青蟹)消息,同時動用多重打壓手段,搞得陽明教上下人心惶惶。最終,他以天云官方扶持為幌子,收歸了陽明教,并化作了私用。
得到陽明教后,嚴木侖變本加厲。借著陽明教在民眾中的威望,有意引導(dǎo)輿論,通過各種方式對西天云施壓,借此謀得諸多好處??梢哉f陽明教的口碑在西天云和天云山一落千丈,都是嚴木侖搞的鬼。
他為了進一步加強對陽明教的控制,甚至一邊挑撥五位元老之間的關(guān)系,一邊扶持新長老瓜分權(quán)利。這時,陽明教的第六、第七長老就應(yīng)運而生了。
為了割裂自己與陽明教的關(guān)系,嚴木侖在任用新長老時,并沒有使用嚴姓人,而是選了一位廖姓高手還有一位騫姓高手作為第六、第七長老。其中這位廖六長老就是廖紙鳶的父親。
然而嚴木侖小看了信仰的力量。廖六長老表面上對嚴木侖馬首是瞻,更是培養(yǎng)自己的兒子成為嚴木侖的馬前卒;背地里卻是更加偏愛女兒,一再對廖紙鳶教育說,“陽明教中人,要鋤強扶弱,助人于絕望”。
正因如此,嚴木侖就有了除掉廖紙鳶的理由。假公濟私,派遣她潛藏西天云,做些不算骯臟卻又極其危險的工作。至于嚴不棄,則為了保護愛人,始終陪在廖紙鳶身邊。
此時,嚴千道二十二歲,嚴不棄十九歲,廖紙鳶十八歲,再加上寅天乾二十歲。四個明面上的青年才俊,有三個是“天外妖孽”。文化認同讓三個人言談暢快,別提有多愜意了??蓱z了廖紙鳶,只能時不時地通過傲嬌、怨怒,勉強混進三個男人的話題。
卻說四個人分享完信息,就初步制定了接下來的計劃。
嚴不棄和廖紙鳶返回嚴道空等人潛伏的地方,嘗試把實力最強的白長老請過來,同時把重要的柳陌聲帶過來。至于寅天乾和嚴千道則嘗試接近宣武營,利用嚴不棄探查的信息,把尚被關(guān)押的宏桐兩位長老營救出來。
若是這一步能順利完成,那他們就坐擁六大高手,足以應(yīng)對宣武營,進一步開展偷襲四公子府的行動了。
……
可現(xiàn)實并沒有想象那么豐滿。
行走在西天云外城,感受著民眾對于嚴蒙宇的瘋狂崇拜,嚴千道不禁問向寅天乾,“老寅啊,按照這個局勢發(fā)展下去,我們怕是要犯眾怒的?!?p> “我知道,”寅天乾的心情也有些低落。
“浪子回頭”的故事永遠是最勵志的,況且如今“回頭”的浪子并未走過歪路。更確切地說,嚴蒙宇是為了民眾的幸福和天云的發(fā)展被迫承受了無邊痛苦。如今真相大白,嚴蒙宇雖然沒有公開表態(tài),但他在民眾里的形象,儼然超過了如今的城主,甚至超過了傳說中庇護天云的掌門顏洪卿。
如果寅天乾繼續(xù)以嚴蒙宇作為敵手,那他接下來必須做好舉世皆敵的準備。
嚴千道又憨又楞,但他并不傻,所以他很快就想到了一個比較麻煩的可能,“老寅,要不咱們先別救宏長老和桐長老了。按你說的,這兩位長老應(yīng)該很正直,如果真把他倆救出來,再讓他們知道了嚴蒙宇和九姑娘的關(guān)系,我怕他倆反手把你抓了。畢竟,他倆不是我們這種年輕人,怕是對情情愛愛沒有太多顧忌。”
嚴千道有嘗試說得委婉一些,但事實上,這些話還是很直接,所以寅天乾也沒有遮遮掩掩的意思。
“人,還是要救的。我就是有個毛病,凡是對我好的,必然加倍報答。宏桐兩位長老信任我、保護我。此時他們受難,我肯定要出手。況且嚴木侖善于挑撥關(guān)系,我害怕嚴蒙天會中計。當然還有一個方面就是,現(xiàn)在的宣武營主力集中在四公子府附近,和闖四公子府比起來,救兩位長老,顯然容易太多。至于救出來之后,……,先試著勸他們出手相助吧?!?p> 寅天乾一口氣說了一大堆,但嚴千道只聽進去了一句,那就是,對他好的人必然加倍報答。所以此時嚴千道腦子里反復(fù)飄蕩的就是一個問題,“你將來要如何面對婉花語呢?頂著靈魂契納她做妾嗎?還是成全了嚴蒙宇,然后帶她遠走高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