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治國之道

　　西天云三公子——嚴蒙寰，時年五十七歲。育有三女，但膝下無子。走純煉體一脈，修為是融通境巔峰，距離不破金身僅有一步之遙。但這一步，他邁了十五年。相傳，他已經(jīng)不再用天材地寶滋養(yǎng)自身了，也就是說，他此生再也無法成就不破金身。

　　但他三個女兒的天賦都很好，在天云內(nèi)城的聲望也很高。所以嚴蒙寰作為內(nèi)城軍事管理者，以國民岳父的身份獲得了大量的擁躉。只是相對于威武無匹的大公子嚴蒙天，他還是要遜色很多。

　　面對這位突然到訪的三公子，尤其是面對他帶來的兩位高手，寅天乾不免心生忌憚。

　　嚴千道說過，城主嚴鴻墨親口承認西天云城內(nèi)達到金身級別的強者最多有九位。

　　若是以那夜天云大戰(zhàn)的情況來看，除去隱藏實力的嚴蒙宇，這九人分別是嚴鴻墨、董四海、嚴兩金，還有圍堵他的六道金光。如今這六道金光中的五道也有了眉目，分別是嚴蒙天及其長子嚴初定，二公子的兒子嚴初見，還有三公子身邊這二人。

　　如此看來，整個天云范圍內(nèi)，尚未謀面的金身級強者，只剩下一位了。摸清了對方的底牌，寅天乾越發(fā)清楚了潛藏的威脅。

　　如今嚴蒙宇重傷，大公子、二公子態(tài)度存疑。那么真正值得寅天乾注意的，主要是三公子以及他身邊這二人。若是對方要動武，趁此機會，將其擊殺，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似乎是注意到了寅天乾的眼神變化，嚴蒙寰趕忙抬起雙手，做了一個不抵抗的動作，“寅軍師，你的殺意有點重了，如果不歡迎我的話，我可以換個時間再來?！?p>　　說話間，東西廂房的門就陸續(xù)打開，嚴不棄和嚴千道一前一后走了出來。五對三，一旦動武。就算他們準備了后手，估計也只來得及給他們收尸。

　　一念及此，天空就有金色雷霆落下。雷霆鋒芒處，是手握長槍的紅甲男子。

　　二公子次子嚴初見人器合一，化作金色雷龍，竟狠辣出手，直取三公子天靈蓋。此等凌厲霸道，實力絕不在嚴千道之下。

　　面對凌厲槍鋒，嚴蒙寰身邊的兩位高手大驚失色，同時出招，堪堪在三公子頭爛如瓜的瞬間截下這一擊。只是槍意如激流奔透，三公子的衣袍瞬間散裂，紫黑的雷擊紋路頃刻爬滿他的上身。

　　嚴初見一擊不中，便持槍落地。狠狠瞪了寅天乾一眼，對嚴蒙寰說道，“三叔，多有得罪了。這一槍是打招呼，作為你闖入此地的見面禮?！?p>　　嚴蒙寰僵直了一會兒才重新站穩(wěn)，拉住身邊的兩人，沖嚴初見說道，“一段時間不見，你的實力又有蛻變，果然每一次都是初見。這一槍，也是你爹吩咐的？”

　　嚴初見冷笑一聲，“爹只吩咐我守住這里，不讓任何人打擾。您來闖院，還打傷了我的人。我自然要回敬一下?！?p>　　嚴蒙寰摸著身上盤根錯節(jié)的雷擊紋路，搖頭苦笑，“看來二哥和寅軍師聊得很深啊。罷了，”他望向身邊的兩位強者，吩咐道，“崔將軍，何事兄，你二位就隨初見到院外等我吧。我今天不是來打架的，我相信寅軍師也是個講理的人?！?p>　　就這樣，寅天乾和嚴蒙寰進入了南側(cè)臥房，開始了又一段談判。只是這一次，沒有了旁聽者。

　　淡香縈繞的南側(cè)臥房內(nèi)，二人相對而坐，誰都沒有說話。

　　沉默了好一會，嚴蒙寰才率先開口，“這屋子好香，應當是女子閨房吧?！?p>　　寅天乾聞言，才意識到這屋內(nèi)彌漫著婉花語的體香。這幾天待習慣了，竟然忽視掉了這點，只是覺得在南臥房待著，心情能平靜許多。

　　“一位女性友人的臥房，暫時用用，問題不大?！?p>　　嚴蒙寰飽含深意地點點頭，隨即笑道，“我聽聞寅軍師是為了一名女子，才與四弟結(jié)怨。莫非就是這名女子。嗯，聞香識人，果然是值得珍視的姑娘。”

　　寅天乾看著嚴蒙寰認真的樣子，眉頭不自覺顫了顫。如今大公子、二公子、四公子都清楚了他的來頭和目的。作為齊名的三公子，沒理由不清楚其中端倪。此刻對方這么說，是真不知道，還是假意逢迎呢？寅天乾不由得沉默了。

　　嚴蒙寰不適地笑了笑，轉(zhuǎn)口問道，“寅軍師覺得這天云城怎么樣？”

　　“天云雄城三百里，萬頃嚴氏二百年。能橫在大宋與大唐之間屹立不倒，這城，這城里的人，都是了不起的?！?p>　　嚴蒙寰道，“可只是如此嗎？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唯有千年王朝，才算得上了不起。所以我覺得，如今的天云，遠遠不行?！?p>　　一個管理者，明確說出自己的管轄范圍不行，還提到分合之道。寅天乾的眉頭終于皺了起來，他現(xiàn)在有點摸不清對方會不會也是天外之人。這天云城水太深，他現(xiàn)在懷疑每一個有身份的人都是天外之人。遲疑了一下，便問，“所以，三公子今日有何見教？”

　　嚴蒙寰笑，“我在想，既然大家都是聰敏之人，為什么不能敞開心胸說幾句痛快話。”

　　聰明的人，從來都不會自亮身份。所以這一刻，寅天乾并沒有全然接受對方?！八裕诱J為，以當下的情況，我應該怎么做？”

　　嚴蒙寰搖搖頭，突然反問道，“寅軍師覺得，治國的關(guān)鍵在于什么？”

　　寅天乾搞不懂這個三公子在唱哪出戲，便認真思考了一陣，回道，“君正，則朝堂清明；法公，則天下太平；民勤，則薪火相繼；國強，則外敵難侵?！?p>　　嚴蒙寰點頭，“若是王朝千年，國君卻活不上千年，如何是好？”

　　寅天乾道，“君仁民智，自立自強，團結(jié)一心，自然長盛永（青蟹）康?！?p>　　嚴蒙寰合手與胸前，目光眺望向極遠處，輕輕搖頭，“我覺得，你們都錯了。相對于正直和智慧，最難得就是仁。仁是一把刀，在已有的餡餅上，對一邊越仁，對另一邊就越不仁。所以仁治之下，必有嚴刑。否則升米恩，斗米仇，人民的智慧，會用于反抗?！?p>　　寅天乾道，“民之智，并非寡智。應當為國而生、為民族而生、為整個天下而生。若非大智，怎么能稱為人民的智慧。而這個開啟智慧的過程，需要統(tǒng)治者全力發(fā)展教育?！?p>　　嚴蒙寰道，“但你我都知道，人民永遠是最愚蠢的，而且這種愚蠢帶有遺傳性。父母愚蠢，帶出來的孩子就愚蠢；即便父母睿智，若祖、公愚蠢，孩子也會愚蠢。所謂愚蠢，銘刻在骨子里，不是教育能夠改變的?！?p>　　“遺傳”這個詞很有趣，所以寅天乾稍微認真了起來，“教育從來都不是爸媽說了什么，而是社會、是國家需要什么。家庭教育固然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社會環(huán)境的影響。”

　　“說得好！所謂教育，并非為了啟發(fā)智慧，而是為國家統(tǒng)治服務。”嚴蒙寰說到這里，右臉突然揚起，露出了半個怪笑，“而最好的教育，必然要安定社會、維護統(tǒng)治、創(chuàng)造絕對帝國?！?p>　　聽到此話，看到此笑，寅天乾突然有種不好的感覺?！澳阆氡磉_什么？”

　　嚴蒙寰的表情重新恢復正常，“寅軍師不必慌張，我今天來，就是和你隨便聊聊。對了，軍師可曾聽過御民之術(shù)？”

　　“我只聽過愚民之術(shù)?！?p>　　嚴蒙寰道，“大體是一樣的。御民之道，在于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只不過理是歪理，情是虛情?？杉幢闶峭崂?、虛情，只要民眾足夠愚蠢，認為是真理真情，就夠了。”說到這里，他十指相扣，置于小腹之上，右腿翹起，看起來無比自信，“我曾聽聞有這樣一個國家，它的民眾認為統(tǒng)治者是神，對于統(tǒng)治者的命令，從來都是絕對執(zhí)行。即便統(tǒng)治者要他死，他也會在死亡時高呼‘天王萬歲’。在我看來，這個國家，是無敵的?！?p>　　這種國家，在歷史上并非少數(shù)，只可惜每一個都滅國了。所以寅天乾發(fā)出了一聲嘲笑，“民眾皆盡愚蠢，國家又能走多遠。”

　　嚴蒙寰苦笑著低下了頭，“寅軍師是在故意逗我笑？你明明知道的，民眾只不過是民眾，他們不需要智慧。他們的作用就是不停生育，不停工作，不停奉獻，直到病死、老死。引領國家的，從來都不是民眾，而是統(tǒng)治者，是統(tǒng)治階級?！?p>　　聊到此處，寅天乾忽覺心驚，“所以你想創(chuàng)造一個傀儡國家，讓所有民眾都成為統(tǒng)治者的玩偶？”

　　“不錯，民眾的智慧太低劣，民眾的眼界太狹隘。于其讓他們胡亂思考，不如為他們創(chuàng)造歡樂，給他們灌輸麻木，讓他們成為一無所知的快樂的螞蟻。換個角度說，這又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嚴蒙寰瘋了，至少從思想層面來說，他是一個軍國主義的偏執(zhí)狂。西城四公子，三個人都有為城為民的格局，偏偏這個三公子包藏禍心。寅天乾不禁為天云嚴氏感到悲哀。

　　“那么三公子今日前來，只是想跟我聊聊你的治國之道？”

　　“當然不止?！眹烂慑掘湴恋匦χ统鲆幻娣墙鸱悄镜牧钆?，“我要建立一個智者領導愚者的國家，自然需要有能力的人組成統(tǒng)治階級。大哥太魯莽了，他一向追求以力破巧，帶兵尚可，治國不行。二哥過于保守，沒有三五個理由驅(qū)使，他甚至不會多做一點點事。至于嚴蒙宇，太天真了，況且他那個血脈太麻煩，不能留。所以，我希望寅軍師能夠輔佐我?！?p>　　寅天乾看到他手里的天云令，知道這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承諾。不由得仰頭長嘆，“你很清楚，你還沒有說服我。即便如此，也要繼續(xù)下一步嗎？”

　　嚴蒙寰自信道，“我想和軍師打個賭，我會用自己的方法，對另外三兄弟動手，以此來證明他們的無能，以及民眾的愚蠢。如果我贏了，寅軍師就來做天云國的宰相，如何？”

　　寅天乾笑，“若是我贏了呢？”

　　“我怕的就是你輸，所以，”嚴蒙寰屈指一彈，天云令穩(wěn)穩(wěn)落于寅天乾膝上。嚴蒙寰繼續(xù)說道，“天云令交由你使用。若是你坐擁兩塊天云令，還是輸了……?！?p>　　“那我就會為你獻上一場大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