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二,戌時,嚴蒙宇返回了府內。
不得不說,他回來得剛好。
此時的公子府大院里,婉花語已經和數百名府內女子劍拔弩張。
婉花語認為她們對寅天乾出手了,麗姬等人認為她把計劃透露給嚴蒙宇了。雙方各執(zhí)一詞,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
直到滿目艷粉的嚴蒙宇出現在院里,眾女子才又心疼又歡喜。但他并沒有回應眾女子的關愛,反倒是粗魯地摟著婉花語進了寢宮。
這個行為讓麗姬既悲痛又欣慰,她帶著失落的微笑,仿佛看到任性的孩子長大了。
寢宮里,嚴蒙宇完完整整地轉述了寅天乾的話,連語氣都沒變。所以婉花語的表情突然就變得絢爛。
在嚴蒙宇看來,婉花語已經開心到失去理智了,她竟然要“獎勵”他。這個行為當然被嚴蒙宇嚴詞拒絕。
從天云夜戰(zhàn)開始,麗姬將死,西城混亂,各大勢力蠢蠢欲動。他才意識到自己曾經傷害了很多人。只不過除了寅天乾以外,沒人能發(fā)出哪怕一點點反抗的聲音。
深深的自責,讓他決定不再傷害任何人。哪怕自己會死,哪怕麗姬不會同意。
簡短的談話之后,婉花語御風離開。至于四公子府內的情況,就只能用香艷、夸張和慘烈來形容了。
……
內城北部,寅天乾漫步街上,并沒有走得太遠。
雖然街上到處都是官兵,但他偽裝的很好,并沒有被人注意到。除了用玄武盾把嚴蒙宇關起來時,董老將軍遠遠望了他一眼,之后就再沒出現過絲毫危險。
他翻出九韻兒留給他的信,看著那句提醒——當你覺得要失去她時,再打開。淡淡的幾個字,卻像是一種嘲諷。
如今,寅天乾不是要失去九黎兒了,而是要放棄九黎兒了。
他一邊自嘲,一邊扯開信封。
里面又是套娃般的一層,“高明的現象,不是為了引出結果,而是為了誘使別人觸發(fā)結果”。
呵,嚴蒙坤的套路。寅天乾搖著頭,繼續(xù)撕扯,于是一層又一層展現出來。
“規(guī)則會在所有參與者的影響下不停改變,不變的是人心?!?p> “人心從來都不是欲望和人性,而是現實的我、真實的我,還有無所不能的我?!?p> “最偉大的布局者,往往置身其中?!?p> 寅天乾靜靜地看著,默默地思索著,總覺得九韻兒在有意無意暗示什么。一層又一層,直到看見最后的提醒,才猶豫了起來。
“接下來是最后的手段,請謹慎打開?!?p> 寅天乾糾結了很久,所以夕陽越來越低。直到天邊的霞光即將消失的一瞬,他下定了決心。
于是,一張薄薄的絲絹掉了出來。隨著最后一抹夕陽劃過卡片,那小小的絲絹化作了夜幕中的一團螢火。
火光中,是幾個淡而又淡的白字,“叫她出來!”
叫她出來?叫“她”出來!她——九鴦?
寅天乾忍不住笑了。到最后,九韻兒相信的居然是“九鴦”,而不是他寅天乾。
他丟掉那些無風自燃的信箋,在并不廣闊的范圍內逡巡起來。
他親眼看著開始發(fā)臭的母豬被民眾從瓦礫中拖出,尚未睜眼的幼豬緊緊叼著母豬的(青蟹),被一并帶出。
他親耳聽到新房地基鑄成的歡呼,混合著舊舍扒出的悲慟一道,譜成真實而又悲壯的樂章。
東西天云一橋斷,兩城一山二百年。如今的西天云,四名嚴公子、三位城主夫人、東西兩城主、一個董老將軍、內外兩城分治、東西唐三方勢力、九名金身強者,就好像那群大小不一的螞蟻,在演一出“同仇敵愾卻又相互蠶食”的大戲給無聊的路人觀看。
他認真體會這個世界的虛偽?;叵胫宦纷邅?,每一天、每一步、每一件事的荒唐。感覺自己在天道主宰的掌控之下,猶如小丑。
他認真品味這個世界的真實,想象著放棄身份,放棄了無謂的自我意識,是否就能沉湎其中,扮演一只合格的小白鼠。
寅天乾回味著平安鎮(zhèn)的三年苦難,回憶著黃泉世界的三十多天,回想著牽絲情里的三千劫難。越來越覺得一切都是虛幻。
他真希望自己是在做夢,一個荒唐而又漫長的噩夢。
沒有神秘的鳳玨亭主人,沒有必須去尋找的九蚩,沒有危險的萬年九鴦,沒有剪不斷理還亂的牽絲情,沒有傳承千年的仙侶血脈,沒有相互利用,沒有勾心斗角。更沒有一大幫天外之人,一邊小心茍存,一邊謀劃著實現理想。
他在濃濃的夜色中擁抱晚風,期待著一覺醒來,就能回到自己的故鄉(xiāng),與伙伴一起,繼續(xù)環(huán)游世界。
待他返回小院外圍,驚訝的發(fā)現這里已經被層層看護起來了。天色已經暗沉,唯有中天的滿月孤零零掛著。滿月之下,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的人各不相讓,全都小心翼翼地監(jiān)視著對方。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這里有他們期待的利。但寅天乾還有些想不通他們究竟要追尋什么?
大公子和二公子與東天云有合作,三公子只想搞自己的一套,嚴蒙宇腦子里只有為城為民,而城主高居閣內、不管不顧。這天云嚴氏好生奇怪!
他們不管唐國的窺伺,不管東西天云的內亂,甚至不管城內即將發(fā)生的危機,以及持續(xù)了許多年的兒童失蹤案。
他們到底在乎什么?傳承八千年的嚴氏到底隱藏了什么?
他一步步靠向小院,不在乎那些不善的目光,隨手扯下偽裝,跳入破損的空間結界。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里面更是完全不一樣了。
月光浸潤的小院里鋪滿了薔薇花瓣,落腳松軟,仿若銀色波光中的一片赤雪。呼吸間,繾綣的暖風縈繞臉旁,更有淡淡花香纏綿其間。他轉頭,南側臥房里紅燭搖曳,燭光將一個曼妙的身影投射到紙窗上,而那身影似乎在拈花自憐。
……
……
寅天乾的心,突然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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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才要嚴千道提醒婉花語,“樸素一點”??墒呛茱@然,婉花語想把自己最美的一面留在今夜。
寅天乾心驚膽戰(zhàn)地推開南臥房門,竭盡全力地逼著自己不要失控。
可是當鳳冠霞帔的嬌媚女子投來瑩瑩眼波的那一刻,他真的動心了。
……
寅天乾感覺自己由心至身都酥麻了,除了心臟,全身上下的所有細胞都已陶醉。
婉花語低眉盼了好久,還是不見寅天乾說話。便意識到了他的驚訝,只是不知道這驚訝帶來的是“喜”,還是“嚇”。“我嚇到你了?”婉花語羞赧地說道。
聲音輕飄飄地溜進寅天乾的耳朵。終于,他感受到了胸口銅鈴的冰寒,快速恢復了理智,“你好美,可是我說過……”
“樸素一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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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天乾不禁感嘆,面對這種誘惑,嚴蒙宇還能初心不失,此等心境,教人望塵莫及。
他悠悠感嘆,深深呼吸。接下來,就是收尾的一步了,用斬靈劍,輕點靈臺,以微妙的操控,抹去昨夜的記憶。
隨著三尺混沌劍芒逼近寅天乾的額頭,婉花語猛然驚坐起來,“你要干什么?!”
寅天乾苦笑一聲,“快活過了,當然不能留下證據。”
婉花語也黯然輕笑,“其實,我懂的。”說著,她便化作幽怨的病蝶,撲入寅天乾懷中。柔嫩的雙唇隨之磕上了寅天乾干裂的嘴。
于是,寅天乾渾身酸軟,雙目漸漸無神。等到他再次醒來,身邊就只剩下嚴千道一行人焦急的目光了。
“千道說你是第一次,怎么樣,是不是很難忘?”
嚴不棄蔫壞蔫壞地問,其他人的眼神也同樣好奇。畢竟,他的第一個女人就是婉花語。
寅天乾看著大家好奇的目光,有些發(fā)蒙,“什么第一次?昨晚怎么了?”
?。ū菊鹿矂h減1500余字,包含3個關鍵伏筆,4個常規(guī)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