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刁民住口!
此時,紅布高臺上。
青銅爐內(nèi)的香已經(jīng)全部燃盡,化作香灰蓋在爐底。
“楊瑞少爺,香都燒完了,看看時辰也應(yīng)該到了。不過四大家族目前,只有我們楊家的人到場,其他三家至今連影子都沒看見......”
“管他的呢,趕快把人丟江里去,別浪費老子時間?!?p> 楊瑞不耐煩地擺擺手,斥退下人。
身為楊家二公子,楊瑞也是龍王祭的主辦,往日里行事跋扈慣了,本就沒什么耐心脾性,現(xiàn)在更是連一刻鐘都呆不下去了。
“大哥也真是的,居然讓我負責這么無聊的事情?!?p> 楊瑞十分惱火,一邊用白骨玉扇敲背,一邊又把目光轉(zhuǎn)移到高臺,看著手下們正走向穿著白衣,綁在樁上苦苦掙扎的余晴。
一張被酒色透支慘白的臉上,漸漸爬滿猙獰和殘忍。
“嘖嘖,還真是個可人兒,這臉蛋、這身材......嘿嘿,都很不錯啊??上О】上?,馬上就要丟到江里喂魚咯?!?p> 高臺上,楊家的人已經(jīng)剪斷捆繩,把余晴從圓木樁放了下來。
她麻木的神色似有掙扎。
“爹!”
“娘......”
喊了兩下,凄厲的聲音戛然而止。
余晴咬著嘴唇,強忍著淚水,腦海中回想起,楊家上門點名要讓她當獻祭品。
爹還說,獻身給龍王爺這是她的榮幸,余家上下七口人,都會因為她而感到光榮,還讓她一定要好生服侍龍王爺,日后幫助爹爹在江上多撈一些魚......
余晴越想越絕望,再沒力氣掙脫手腳繩索。
她知道,沒有人能救自己,也沒有人能反抗霖安四大家族的楊家!
麻木眼神中,掙扎已悄然黯滅。
高臺下的霖安百姓,皆是沉默,有的人搖頭長嘆,也有的人心虛地低下頭沒臉去看,更有人合十雙手,神神叨叨地向天上的陰云祈禱......
只有楊瑞毫不在意,面目猙獰。
“手腳麻溜點,誰敢耽誤老子回家吃飯,我就把誰的腿給打斷!”他更關(guān)心中午的膳食,惡狠狠地敦促手下人加緊時間干活。
就在這時,場中突然出現(xiàn)騷亂。
木柵欄前的每個人,都遭受了波及,高低謾罵之中,只見人群很快被分成涇渭分明的兩堆。
中間劃出一條空曠的道路。
“住手。”
聲音不響,但聽著十分厚重,顯得很有力量。
頓時,吸引了無數(shù)雙目光,從碼頭的四面八方各個角落,全部朝著這里望來。
“住手,放人!”
許良款款而行。
他的手里拖著白粥,扛著無數(shù)人的目光,從中間那條空曠的道路,筆直筆直地走到高臺之下。
一腳將木柵欄踢開。
啪——
柵欄斷成兩截,一小塊木屑飛到楊瑞跟前,氣得后者跳腳罵娘。
“你誰啊,敢砸老子的場!
信不信老子扒了你的皮,一起扔進江里去喂魚!”
“許小兄弟千萬冷靜啊,”
丼巖顧不得滿頭大汗,站在人群中,小心翼翼地拉了拉許良的袍袖,“趕快道歉,他可是楊瑞,楊家的二公子。他就是真把你丟江里,也沒人能管!”
“呵,道歉有用嗎?”
楊瑞嘴角一獰,像是想到好玩的事情,不怒反笑:
“哪來的二楞,知不知道這霖安城,老子說了算!正愁無聊呢,既然你自己送上門來......阿福阿德,給我打斷他的腿!”
場間更加騷亂。
一時間人群慌亂不跌,紛紛后退,迅速與許良劃分開界限,拉開距離,生恐被殃及了池魚。
也有不少人,仍舊在苦口婆心地勸說著。
“小兄弟惹不得啊,楊家可是四大家族,那就是霖安的天!”
“沒有人能反抗老天爺!”
“管這么多,莫不是把自己當縣衙老爺了嗎?還不趕緊和楊少爺?shù)狼?,說不定還能留一條性命?!?p> “就是,干嘛和性命過不去?!?p> “......”
丼巖面色鐵青,握緊拳頭,他的家里尚有妻小要照顧,手里還有祖業(yè)要傳承,都讓他不能出頭,只能思慮待會兒要是送醫(yī)及時,小兄弟或許還有救。
余晴也注意到這里的異樣,目光眺望,絕望神情上閃過一絲希冀,卻又迅速消失。
眾人七嘴八舌,直到楊家的人走到跟前,才閉上嘴巴。
“就是你這小子?”
阿福、阿德二人走近,獰笑著看向許良,嘴角快裂到耳根。
他們的肩上,扛著比手腕還粗的木棍,隱約沾著斑斑血跡,無聲地控訴著楊家殘酷的暴行,不知道有多少無辜者的生命,在這木棍下遭罪。
“小子,下輩子做事注意點。有些人不是你想惹,就能惹的!”
說著,二人高高舉起手中的棍棒,當即就要落下。
許多人不忍心地閉上眼睛。
然而,等待了好一會兒,卻沒有聽見想象中骨頭敲碎的動靜,也沒有任何的哀嚎或是咒罵......
只聽到一個平平淡淡的話音。
“你在教本官做事?”
哐當——
兩聲木棒掉落的脆響,突然在場中響起,所有人無不詫異地睜眼,視野搜索著那名不畏死的少年,他竟完好無損,挺直了腰桿地站著!
卻見兩名楊家下人,跪倒在地,額頭冷汗大如豆粒,高聲呼喊:
“縣....縣令大人!”
“請大人恕罪!”
二人齊齊跪倒在地,臉埋進塵土,四股止不住地打顫發(fā)抖。
眾人立刻驚醒過來,無不詫異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紛紛調(diào)轉(zhuǎn)視線,很快就發(fā)現(xiàn)許良的手中,正拿著一塊黑金色的令牌。
令牌上,正面刻著“霖安”,背面則刻著“縣令”。
“哼!”
許良一手端著粥,一手持著令牌。
令牌是袁伯昨晚交給他的,作為霖安縣令的證明,只是沒想到這么快就派上用場。
阿福阿德二人,雖然仗有楊家的威勢,但畢竟是普通的平頭百姓,面對上一縣之長,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蠻橫,自然就不好使了。
這當眾襲擊大乾王朝官員,那可是死罪!
“起來!”
楊瑞面色不善,看見二人嚇得跪倒在地,直接上前踹了兩腳。
“給老子起來,臉都給你們丟光了......再不起來,老子把你們兩個的腿都打斷,以后也不用起來了!”
威逼下,二人只好顫抖地站起來,低著頭,目光躲閃。
周圍的民眾也紛紛避讓開,即便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知道許良的身份,知道縣令大人在場,但是卻并沒有因此而鼓舞,更沒有減少對楊瑞的畏懼。
許良看在眼里。
一雙明眸掃視,將眾人畏懼的表情收入眼底,眉頭微微蹙起。
原來如此......
前世孤家寡人,許良打小便滾過了世間冷暖、人情百味,對于阿福阿德以及眾人的反應(yīng),雖然在意料之外,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相比他這個新上任的縣令,霖安百姓更畏懼楊瑞,更畏懼其背后的楊家,乃至四大家族。
換句話說,百姓們?nèi)鄙賹俑男湃巍?p> 丼巖小心湊上前,低聲勸諫:
“許兄......許大人,見好就收吧,不要再和楊瑞杠下去了。即便你是縣令,勢單力薄,也會吃虧的!”
“放心吧丼老哥,我自有分寸?!?p> 許良微微點頭致意。
而一旁,楊瑞狠揍了阿福阿德一頓,這才不急不緩地走上前,挑著眉毛,斜著眼,上下打量許良。
一副吊兒郎當?shù)哪?,絲毫沒有對一縣之長的尊重。
“你就是新來的縣令?”
“與本官說話,態(tài)度不好是容易吃虧的哦?!痹S良微微一笑,清秀的模樣看上去人畜無害。
“哼!”
楊瑞冷哼一聲。
一臉跋扈囂張,完全不把話放在耳朵里。
“不就是一個毛頭縣令而已,別太瞧得起自己了,知不知道這是什么地兒——這里是楊家碼頭,是我楊家人的地盤!”
楊瑞臉色愈發(fā)猙獰。
“在這里,老子想殺誰,就殺誰!
別說臺上那個一身腥臭的賣魚女人,你也不過是小小的縣令,別不知天高地厚。別以為你和這些賤民有什么區(qū)別!
老子告訴你,敢在這里砸我的場子,就是在打老子的臉......”
話未說完,眼前突然閃過黑影。
許良二話不說,抓著鐵制的縣令令牌,伸手一揮,直接拍在楊瑞臉上。
啪——
“刁民!”
“住口!”
這一聲響得清脆,全場如同死一般寂靜。
所有人都把眼睛看直了,瞪得老大,像是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事情,這一刻,仿佛能夠聽到無數(shù)心跳漏拍的聲音!
誰都沒想到,這位縣令大人看著年紀輕輕,居然這么剛?。?p> 丼巖更是脖子伸得老長,一身肥肉都在發(fā)顫......
你管這叫分寸?
你管這叫分寸?!!
咕?!?p> 楊家的人咽了口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縮了縮脖子,站到人群當中,誰都沒膽子上前。
畢竟,人家可是縣令老爺......
場上最懵逼的,還是楊瑞。
人都傻住了,從小到大,仗著楊家二公子的身份,在這霖安城呼風喚雨,從來都只有他打人的份,還從來沒有人敢這樣欺負他。
“記住了,這才叫打你的臉啊?!痹S良似笑非笑,殺人誅心。
“姓許的,信不信我殺了......”
“刁民住口!”
啪——
又是一聲清脆,楊瑞整張臉都被扇腫了,足足大了一圈。
左右兩邊臉上,各自留下一個“霖安”、“縣令”的字印,紅白分明,清晰可見。
“你!”
“刁民——”
“捌!捌捌捌捌捌......”
楊瑞兩邊臉腫得話也說不清,當即縮頭求饒,連忙用手擋住兩邊臉。
平日里人人畏之如虎,欺負的那都是平頭百姓罷了,這回碰上的刺頭,不僅膽大,而且下手夠狠,身份背景又硬得出奇。
當下腦子被扇得嗡嗡響,連喊救命的功夫都忘了。
楊瑞是看明白了。
這許良可不比前幾任,那些見了面就跪舔的縣令,這貨絕對是個不好惹的硬茬子!
場間,安靜得出奇。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就連一點聲音都不敢發(fā)出。
許良聽見求饒,這才收回令牌。
神情不變,心里卻在叫苦。
第一次掌嘴,實在沒什么經(jīng)驗,力度使大了,震得手腕現(xiàn)在還有些發(fā)麻,以后一定多多練習,爭取讓各位聽個清脆......
當然了,這兩巴掌掄得爽,還掄得理直氣壯、理所當然。
“依霖安縣律,草民楊瑞目中無人、出言不遜,頂撞本縣,予以掌嘴懲戒,再犯再罰!”
雖然懲罰形式有些問題,但沒有人提出異議。
畢竟這個封建時代,大乾王朝上下,法律普及度都不到一成,這些平頭老百姓哪里懂法???
你是縣令,你說了算唄......
更何況,所有人都在幸災樂禍,心里默默地大聲叫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