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眾生百相
“三姑娘回來啦！”
馬車停在尚書府門口，小橘掀起門簾下車時，就聽到門房處傳來熱切的聲音。
她面色不變，倒是身后跟著的翡翠撇了撇嘴。
去大長公主府的那日，別說是迎接了，就連拿馬凳，都沒個好臉色。瞧瞧今兒，姑娘人都沒出來呢，門房手里就備好了馬凳，滿是殷切。
小橘經(jīng)歷的事情多，見慣了人心百態(tài)，這些人也不過是為著一口飯罷了。
婉寧被兩人攙扶著下車。
不過短短五日，再次回到在尚書府，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心境。
“進去吧?！?p> 她攏了攏衣袖。
十月的風吹來，帶著透骨的涼，讓人更加清醒。
一路上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個個神色恭敬，禮數(shù)周全。
婉寧目光直視著前方，她心中再清楚不過，這些人如今的舉止言行，是因著何故。
文秀男爵落水被尚書府王家姑娘所救，還留她在府中修養(yǎng)了數(shù)日。大長公主大張旗鼓的送了禮，又毫不遮掩的動手處置了犯事的下人，就沒有要掩蓋此事的意思。故而，京城中幾乎人盡皆知，王家三姑娘這是攀上了大長公主的路，往后的身份就截然不同了。
大長公主府因著駙馬受傷之事，在京中沉寂多年。這宣布著他們重新回歸貴族圈的賞菊宴，偏偏就王婉寧有這好運！也不知讓多少人嫉妒紅了眼。
三人穿過影壁，走過長廊，途經(jīng)前院的客廳，王恒身邊的常隨明德走近，躬身說道：“老爺在書房里等著三姑娘許久了?！?p> 婉寧并不驚訝。
昨日夜里她睡不著，將這幾日的事情反復思量了一番，還揣摩了府中眾人日后的表現(xiàn)，直至夜深才睡去。
明德在書房外通報了一聲，王恒準許后，替婉寧推開了門。
王恒立在書案前，手中持著毛筆，肆意揮灑，意氣風發(fā)。
“婉寧請父親安?！?p> 王恒似未聽見，手下動作不停。
婉寧便維持著行禮的姿勢，也不吱聲。
許久，王恒終于停下筆，語氣平淡的說了聲，“起來吧”！
他著眼去打量面前的女兒，不過短短數(shù)日未見，她就有了一番不小的變化。
身上的衣裙似乎是霞錦緞，流光溢彩，貴氣非凡。頭上插著做工精巧的金蝶步搖，舉止間那蝴蝶的雙翼扇動，栩栩如生。
她低眉斂目，舉止規(guī)矩的立在一邊，隱隱有了幾分貴氣。
王恒從未有過跟這女兒談心的經(jīng)歷，一時不知從何開口。
想到那日兄長的指點，他盡量表現(xiàn)的慈祥一些：“這些日子在大長公主府可好？”
“一切都好?！?p> 王恒還要等她再詳細說說，就見她又低下了頭。
他心中忍不住比較，今日若是長女站在此處，無須他多問，已將在大長公主府的見聞一一道來了。
“既是如此，那便回院子里歇息吧。”他沒了再問下去的欲望。
婉寧安靜行禮告退。
她心中清楚，父親想要知道什么。且不說她這五日在長公主府時常與元慧呆在一處，并未有父親猜想的見聞，就是有，憑什么呢？
教她的夫子說，府中諸事“一榮皆榮，一損皆損”，可府中的榮與損和她有什么關系呢？
父親一心只想著攀上梁王，夢中能舍棄她，如今也是如此。比起切切實實的梁王妃，一個徒有其名的救命恩人又算什么？
況且，若是皇上與梁王的關系真如周大哥所推測的那樣，大長公主勢必是站在皇上這邊。她甚至在想，大長公主府沉寂多年又突然高調回歸，很大可能是皇上授意。
那父親兩面討好，最后只怕是落個竹籃打水一場空。
以父親的性子，今日這遭請安估計也想不到，必定是東府的大伯指點的。只可惜，大伯讓他們父女兩修復關系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了。
“姑娘?！?p> 翡翠見她從書房出來，就在失神，有些擔心。
“我無事，快去正院給夫人請安。”
她有些迫不及待，要將自己的猜測說與周大哥聽。
六日不見，也不知他是否一切安好。
被婉寧記掛的周平，此時還在省會城市參加教研活動呢。
她去參加賞菊宴的第二日，周平就收到學校的通知，要去省會城市出差。
事情突然，他只來得及給婉寧留了一張紙條，說明去向。
原本教研活動今天就該結束了，他跟學校的其他兩位老師一起訂了回去的車票。從學校出來，跟幾位前輩告別后，他正準備離開，就被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攔住了。
“少爺，先生在車里等您?！?p> 周平的身世，學校里不少老師都知道，聽到這個稱呼也沒有太吃驚，只是問道：“周老師，晚上需要等你一起回嗎？”
“李老師，趙老師，你們先走，我明天再回去?！?p> 目送他們坐車離開，周平臉上的溫和笑容漸漸淡去，提步朝著街邊賓利車走去。
在一邊候著的司機，忙幫他拉開后座的車門。
周平道了聲謝坐進去。
里面坐著的男人，年過五十，面色威嚴，對著周平時眼中帶著笑意。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許久沒見，承錦看著越發(fā)沉穩(wěn)了。
“餓了吧，先去吃點東西?！?p> 周平?jīng)]有拒絕。
男人明顯更高興了。司機忙發(fā)動車子，往一早定好的飯店走。
“你最近都好嗎？”
周平看了眼男人：“你不都知道嗎？”
自己一舉一動，哪能逃過他的掌控。
男人臉上有些尷尬，解釋道：“我是擔心你……”
“這次找我是為了什么？”周平打斷他的話。
男人并不介意，繼續(xù)說道：“就是來看看你。”
“呵，”周平冷笑一聲，“現(xiàn)在看過了，我先走了?！?p> 男人忙拉住他，聲音帶了些小心翼翼：“我們一起吃個飯吧！”
細數(shù)下來，他們已經(jīng)有兩年多沒有坐在一起吃過飯了。
周平?jīng)]有再說話。
但等他推開包廂門看到里面的一對母子時，心中那點不忍頓時蕩然無存。
“承錦。”女人站起身，語氣里帶了些局促，被她拉著的男孩也忙叫了聲“哥哥”。
“承錦，快坐！”
男人脫下外套，遞給一邊的服務員，見他還站著催促道。
周平隨意找了個位子坐下。
“說吧，什么事。”
帶著這個女人和她的兒子，來看被他們害死的前妻的兒子，這樣的事情，也只有秦季華能做出來了。
“我們先吃飯。看看有你喜歡的嗎？”
“你不說，我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