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呂亭云蘇醒時看見阿嗲正在掐自己的人中。
阿嗲看見呂亭云醒了總算是舒了一口氣。
阿娘急切的道：“孩子，你看見什么了，你醒來就好了，這山神菩薩是胡明水交代我?guī)湍氵€魂的，他千叮萬囑你有死劫，兇狠的很?！?p> 阿嗲生氣的抓起供桌上的圓木頭，連帶著披裹的紅綢子用力丟了出去。
阿嗲憤怒的吼道：“我喊你亂拜菩薩，胡明水被五步蛇咬了后就是個瘋子，他的話你也信，我活了六十多就沒聽說過有山神菩薩的?！?p> 阿娘看見阿嗲丟了她的寶貝連拖鞋都顧不得穿沖到門口，西樓下面是一丘丘的梯田，現(xiàn)在外面一片漆黑，哪里還看得見菩薩。
阿娘盛怒道：“呂孟和，你個砍千刀的，你天打五雷轟，你今天不把菩薩找回來我死給你看?！?p> 說完她披頭散發(fā)打著赤腳往樓下跑。
阿嗲顧不得剛剛醒來的呂亭云立馬追了出去，他邊追邊喊：“你快回來，你亂跑什么，七月蜂八月蛇，你等我拿手電筒去找，你急什么？”
呂亭云癱靠在木板墻上，他腦袋空空如也好像被什么東西抽空了般，他試著爬了幾次才爬起來，等他緩過來想去幫忙時候，阿娘抱著紅綢子罵罵咧咧上樓來了。
阿嗲就像個犯了錯的孩子打著電筒跟在后面。
進(jìn)了房里，阿娘先虔誠的擦了七八次供桌和菩薩，然后才恭恭敬敬把菩薩放好跪拜起來。
忙活了半天，阿娘終于顫巍巍站起來道：“你個老背時的，你一輩子犟，你受的教訓(xùn)還少嗎？當(dāng)年修鳳灘水庫，要不是你帶頭砸山神廟你會回來耕田，到手的工作機(jī)會就那樣黃了。”
阿嗲無奈道：“是是是，我不應(yīng)該砸山神廟?！?p> 阿娘氣沖沖道：“你是死不悔改，就說亭云讀書那年，要不是你點(diǎn)火燒了神仙樹惹怒神仙，家里會遭報應(yīng)雞犬死絕，哪怕有一頭豬賣，亭云也不至于輟學(xué)?！?p> 神仙樹是村口一顆千年銀杏樹，當(dāng)年是呂家坪一景，就長在大哥亭山那丘水田邊，阿嗲一直嫌他擋了陽光影響收成。那年阿嗲燒油菜桿，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心，反正那棵樹就點(diǎn)著了，銀杏樹燒了三天三夜才倒。
阿爹被踩了痛腳，連忙求饒道：“是，我的錯?！?p> 阿娘突然降低聲調(diào)道：“你們都以為胡明水被五步蛇咬后變瘋了，你們這些凡夫俗子知道什么？普通孽畜能傷了胡大師，也不看看他們家是多少代法力功傳?！?p> 阿嗲連忙道：“是，我們?nèi)怏w凡胎看不清?！?p> 阿娘道：“胡大師一直破不了關(guān)，那五步蛇是天上派來幫他通關(guān)的，自從咬了后，他法力早已經(jīng)超過了他老子?！?p> 阿嗲無奈的點(diǎn)點(diǎn)頭。
阿娘終于想起呂亭云，連忙拉起小兒子道：“胡大師說你見了山神菩薩就會還魂平安，你剛才看見了什么？”
呂亭云想哄阿娘去城里，于是編個謊話道：“阿娘，我看見你去田里放馬，馬突然發(fā)瘋亂跑，馬繩子扳倒了你，你大腿骨摔斷了?！?p> 阿娘嚇得臉色鐵青道：“那后來呢！”
呂亭云道：“后來把你送到縣中醫(yī)院，醫(yī)生檢查說你有糖尿病，不降血糖不能動手術(shù)，你就這樣天天生熬著?！?p> 阿嗲插嘴道：“胡說，你阿娘就血壓高，她沒有糖尿病?！?p> 阿娘怒視了他一眼道：“再后來呢？”
呂亭云道：“后來終于動了手術(shù)，回家后你天天吃降血糖藥忘了吃降壓藥?！?p> 阿嗲連忙道：“這個有可能，你阿娘經(jīng)常忘了吃藥?！?p> 阿娘辯解道：“那么多藥，我吃不贏，我吃降壓藥風(fēng)濕疼，吃風(fēng)濕藥，腰椎間又疼，吃腰椎間藥，胃又疼，吃胃藥我腦殼又疼?！?p> 呂亭云抬頭看著虛胖的母親，她年輕操勞過度，身上哪有健康地方。
阿娘道：“還看見什么了？”
呂亭云猶豫了一下道：“后來你就倒在堂屋門檻下，腦溢血，救不過來……走了！”
呂亭云話剛說完，房間里一片寧靜，連不信邪的阿嗲也目瞪口呆，因?yàn)?，沒有兒女咒父母死的道理。
下樓時候，阿娘對身后阿嗲道：“你扶著我點(diǎn)，我可得看著我孫子結(jié)婚成家才甘心。”
回到堂屋，一幫小孩子在大哥家圍著呂子俊看手表游戲，那吵鬧聲，差一點(diǎn)把瓦震落下來。
大哥是長子，所以住東邊，呂亭云住西邊，不過兩邊都有前廳后廊，兩頭還接了木樓，房子坐南朝北，中間是堂屋。
呂亭云家老屋面積不小，像這樣三百平方地基，整個呂家坪村只有三戶。
大哥自己是木匠，加上八面山不缺木材，所以他室內(nèi)全部用木板重新裝修了一下，那風(fēng)格和桑拿房墻壁差不多。
呂亭云很少在家，也沒想過回家，所以他房內(nèi)只是用花塑料膜簡單釘了一下，房里除了一套衣柜一套電視柜，再沒任何家具，連床還是老款木板架子床。
阿娘道：“你真的在省城買了房子？”
呂亭云點(diǎn)點(diǎn)頭。
阿娘沉默片刻道：“我們要是跟著你走了，這家里怎么辦，你阿嗲要走了，田地只怕要荒廢長草木了?！?p> 呂亭云道：“大哥肯定會想辦法?！?p> 阿嗲生氣的道：“他少喝點(diǎn)酒就哦彌陀佛了，他兩口子就嘴巴硬，明年喊他自己試試就知道了?！?p> 呂亭云道：“你們不去省城，子俊讀書怎么辦，他現(xiàn)在到了關(guān)鍵時期，我一個人也不能分身?！?p> 阿娘道：“我倒是愿意去，我就怕你負(fù)擔(dān)重背不住，我這身體全靠藥養(yǎng)?！?p> 呂亭云忽悠道：“錢你們不要操心，我最近運(yùn)氣好和人合伙包工地賺了筆錢?！?p> 阿嗲道：“那往后呢！又不是一年兩年，總不能坐吃山空?！?p> 呂亭云立馬道：“你們放心，光這一筆錢夠我們家吃一輩子的?！?p> 阿娘道：“你知道一輩子柴米油鹽需要多少錢嗎？我聽說城里連拉屎都要錢，我們兩口子要去了，你一個人賺錢要養(yǎng)活四口人，這還不包括你再娶一房媳婦。我們兩老省吃儉用一點(diǎn)無所謂，子俊讀書，以后還要娶媳婦，我都不敢想。”
呂亭云連忙道：“夠了，我早準(zhǔn)備好了。”
阿娘搖搖頭道：“我們是真怕給你增加負(fù)擔(dān)，你要知道，真的去了，你大哥那口子以后絕對不會再管我們倆了?！?p> 呂亭云道：“娘，你在家難道靠得住她?！?p> 阿娘生氣的道：“我要她管什么，我和你阿嗲棺材都打好了，要真的到蹬腿那天，你們兄弟放進(jìn)去埋了就是?！?p> 呂亭云拉著阿娘手道：“說什么混話，你們操勞一輩子，總要享幾年福去。”
阿娘嘆口氣道：“我們就是天生苦命人，你們兄弟安安穩(wěn)穩(wěn)就行。你那工地有多大，要不你把你阿嗲安排進(jìn)去幫撐一下你，不然他哪里閑的住?！?p> 呂亭云站起身，從車后備箱把馬小云退回的包包提進(jìn)來道：“阿娘，我知道你擔(dān)心，這個錢以后你拿著預(yù)防萬一，”
阿娘沒當(dāng)回事，她看了看呂亭云，又看了看包包，然后示意阿嗲打開看看。
阿嗲拉開拉鏈，猛然間看見滿袋子成扎的紅票子，臉上如雷擊一樣變成鐵青色。
阿娘看見阿嗲臉色不對，于是靠過來看了看，然后一把抱住包包哆哆嗦嗦道：“亭云，你…你沒干壞事吧！”
呂亭云笑著道：“你兒子哪有那個膽量?！?p> 老太太目瞪口呆道：“那…這錢…”
呂亭云正經(jīng)道：“說了最近走運(yùn)，和人合伙包了個好工地，這只是第一筆錢，下個月還有更多的錢分?！?p> 老太太喘著粗氣道：“你有這錢子俊她媽媽還不愿意回來。”
呂亭云黯然道：“她現(xiàn)在找了個大老板，上億家產(chǎn)的大老板?！?p> 兩口子呆呆的相互看著，而后，阿娘顫巍巍把包包藏到衣柜里。
阿娘喃喃自語道：“怎么變成這樣呢！患難夫妻啊！”
呂亭云看著遠(yuǎn)方。
老太太長嘆一口氣道：“我托人問了胡小英口風(fēng)，這孩子摯孝，模樣水平都是一等一的，這么多年，不知道多少人惦記，她都是一口回絕了。”